周福贵虽没什么学问,但这老话听过,村口大樟树下经常听周力波大叔讲评书,什么三国演义、三侠五义、薛刚反唐、薛丁山征西等等。
周福贵是周力波大叔的忠实听众,不过一般都远听,站得近了,这老家伙讲着讲着多半就拿周福贵的癞痢头开涮。
“福贵你看啊,金榜题名时那是指我,大学没考到,我就光看别人金榜题名了洞房花烛夜那就是你,翠花姐嫁了,新郎却不是你,你说我们是不是一对难兄难弟?”
周福贵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一下,想到这个时候正是翠花洞房时,脑袋顶上就像五雷轰顶一般嗡嗡直响,耳鸣不止。
周福贵一伸手抢过樟江大曲,仰头咚咚又喝了一大口,道:“喝他娘的!”
周宏连忙抢了过来。
两个人不再说话,瞪着通红眼光喝酒。
也就十来分钟不到,一瓶酒就见底,周福贵忽地站了起来,把那空酒瓶往远处狠狠一摔,一片哗啦清脆声响中扯开嗓子唱道:“天顶哪哩落雨仔呀雷啰公伊呀,溪仔底哪哩无水仔呀鱼啰这个乱呀撞啰啊!爱着哪哩阿娘仔呀不呀敢啰讲伊呀,找仔无哪哩媒人仔呀斗啰这哩牵呀空啰啊!”
采茶山歌一般曲调柔美,偏偏被周福贵唱出个绝望摇滚版。
周宏有些想笑,却有些想哭,脑袋一阵发晕,跟着一起胡哼。
两个男人就这样鬼哭狼嚎,这要是在城市里早就有人拍砖了,村里面就不同,白天辛苦劳作,晚上搂着婆姨再辛苦耕耘,倒头就睡着,管你什么鬼哭狼嚎也吵不着。
周福贵扎扎实实发泄了一通,身子一萎,坐在地上,眼泪出来了。
这个事,不是当事人,就只有看热闹的份,所以周宏还不好怎么说,只是拍了拍周福贵肩膀。
过了好一会,见周福贵情绪稳定了,周宏问道:“翠花为什么会嫁给王二楞?”
“不就是那小子有钱,会跑运输。”周福贵恨声道。在村里头,能开一辆大解放,那就是大能人。
“对了,男人只要有了钱,不怕没好女人嫁你!”
周福贵不说话,只是点头。
周宏也就点到为止,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周福贵才想起周宏的高考落榜的事,问道:“秀才,你有什么打算,暑假过完去县中参加补习班?”周福贵一直叫周宏秀才。
周宏摇了摇头,道:“不想去了,想找点事做。”
周福贵神情一动,嘴唇动了动,吐了口唾沫,像是下定决心,道:“秀才,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周宏禁不住有些激动了,提前来了。
“你说养猪这事靠不靠谱?”周福贵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这是憋在他心中许久的想法。
周宏心头一喜,樟县未来的千万富翁,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终于猛然激发出创业的冲动。
“你说说看!”周宏神色不动。
周福贵来劲了,立刻眉飞色舞说起来。
周福贵现在急需一个转移注意力的话题,发家致富,成为周村人人侧目的人物就是最好的话题。
这一夜对周福贵来说,注定是彻夜难眠的。
两个人一直坐着东方肚白才结束谈话,很多成功人士当自传中,总会有那么关键的一天,关键的一夜,主人公激情四射,激扬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