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公主府。
德清公主很早就来,一直坐立不安在等待消息,终于在过午后之后,才见到姐姐永康公主朱效茹拿着她所熟悉的那本书走来。
等她双手颤抖接过母亲所遗留下来的女孝经,打开书看到满书的红字,眼圈瞬间就红了。
“姐姐,怎成了这般模样?”
朱效茹望着妹妹无辜垂泪的模样,心中非常心疼,却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你姐夫亲自上门,那登徒子说书丢了,对你姐夫说要找找,这不你姐夫刚回来,前后脚的事,他就把书给送来,说是被人给借阅,回来就成这般模样”
朱效茹觉得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安抚妹妹受伤的心。
“皇姐呜呜呜”
小姑娘家,母亲遗物丢了本就很伤心,现在拿回来还被人给污损了,更是难过,抱着姐姐便哭起来。
朱效茹安慰了老半天,才终于令妹妹哭声渐止,她从怀里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道:“德清,你看我这里有一首诗,最近京师传得很广,你平时便喜欢诗词,品鉴一下可好?”
朱效茹心思慧黠,既都猜到妹妹定会伤心难过,只好拿妹妹所好的诗词文章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此时德清哪有心思去品鉴诗词?
“你看这首诗,诗题是竹生于石,京师中人都在惊叹于此诗的立意和品格,对你也是有助益的。”
朱效茹多番推荐,德清这才看了看纸上所写的那首七言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你平日对诗词多有涉猎,你觉得此首诗写得如何?”
朱效茹见妹妹看完诗之后怔在那,不由问询。
德清啜泣两声后,神态也稍微恢复,道:“这首诗,的确是很好的,不知是哪位大家所写?”
见到妹妹伤痛缓解,朱效茹才稍微松口气道:“是谁写的并不知,但这首诗却是有典故的,你可知吴中才子祝允明?”
德清点点头:“略有耳闻,听说他的诗赋和书法都是当世才子中出类拔萃的。”
“就是他,他的才学和书法虽然好,但他两次应会试都不中,听闻此番会试落榜之后他滞留京师抑郁不振,你姐夫曾亲眼见过他流连京师酒肆借酒浇愁。”
“却有一位大才之人亲自登门,不但赠银相助,还题写了这首诗与他,他将此诗挂于正堂以激励己身,一时引为京师美谈,众学子争相仿效”
朱效茹语句轻缓娓娓道来,德清本就对世间文坛之事很关心,听说之后一时沉湎其中竟好似都忘了书籍被污损之事。
德清怔怔道:“世上还有如此传奇之事?真如戏文言说”
“可不是?连姐姐听了都觉得稀奇,大明能有如此慧眼识珠的伯乐,何愁大明不兴?”
德清点点头,突然低下头,又有些伤感。
朱效茹道:“皇妹你也别多想,书是被人污秽,但书还是找回来,这正如我等女子心境,当以守得清明为上,不以外物喜悲。像张延龄这般无耻登徒子,正是天道好轮回,老天早晚会收拾他!”
德清听到如此鼓励的话,登时觉得内心有了力量,点头道:“皇姐安慰的是,他越是想让我难过,越不能让他得逞姐姐,谢谢你。”
姐妹二人相拥在一起,姐妹情深。
张延龄亲自把书给送到永康公主府。
他是要先跟崔元解释一下,书是借出去了,可能转借了好几手,所以不知是谁没事在上面瞎评述,但无论如何自己是拼了老命把书找回来。
让下人去,他怕“解释”不清。
回来时,东来酒在赶车,并不是平时张延龄所用的南来色。
“老爷,您没别的事了吧?小的是否早些送您回府?”
东来酒一脸着急的样子。
张延龄半倚在马车的车厢壁上,笑了笑道:“怎么,想早些回去吃酒?本爵都跟他们交待好,会给你留的。”
东来酒加紧鞭策马车。
张延龄中午出门之前,宫里来人,本以为是要传召入宫的,结果却是来赏赐南来色的,皇帝御赐南来色“忠勇之士”的名号,以奖励南来色昨日守护翰林学士的功劳,同时还赐给这小子十两银子。
南来色当场差点没兴奋到一口气背过去。
张延龄本还等着被状告进宫辩解,眼见连打人的南来色都受了赏赐,皇帝还会继续追究吗?当时就让府上给南来色举行个庆功宴,以表明以后跟着他张延龄可以出人头地。
“南爷真是有福,若是换了小的在老爷身边,也定当奋勇杀敌。”东来酒明显也受到鼓舞,主动对张延龄表忠心。
张延龄笑了笑。
还奋勇杀敌呢,以为是上战场报效大明?
打一群士子都能混个御赐名头,看来这群小子以后想不努力都不行。
马车尚未到建昌伯府门口,就听到一群人在吆五喝六。
到了门口,但见给南来色举行的庆功宴,居然是在建昌伯府门廊内举行,要死不死的居然还把建昌伯府的大门开着,这样路过的人都能看到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在里面胡吃海塞。
“三个六,通杀!”
“高!南爷果真是财运当头,这都能赢?”
“哈哈,老子运气好。”
不但在喝酒,居然还在赌钱!!!
狂妄无知,敢开着府门扯着嗓子张牙舞爪喝酒赌钱,这是山中无老虎,你们一群猴子还想当大王?
张延龄从马车上翻身而下,怒吼道:“在干什么?!”
这一声呼喝下来,门口凑的十条大汉全都愣住,他们连酒桌和赌具都来不及收拾,麻溜跑出府门,在门口整齐列了几排。
队列站得不错,说明张延龄最近训练得还算凑合。
但看这群人衣着凌乱面红耳赤的模样,哪里像是看家护院的?
比打家劫舍的山贼还想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