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幸跟着范陈萍到姜家的时候,姜偕才八岁,水嫩嫩的一个小姑娘,对着他龇牙咧嘴,像一只被入侵地盘的小美洲豹,精致、漂亮,却也有十足的野性。 能看得出来,小姑娘很讨厌他。 可姜幸却截然相反,他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活了十五年,从来都是一个人,范陈萍忙着谈恋爱从来不管他,把他养成了孤僻的性子,学校里虽然也有朋友,但也只是潦草的一两个。 姜偕浑身都透着他羡慕不已的生机勃勃。 他试图接近,每次都无功而返,小姑娘亮着獠牙,弄得他一身狼狈。 姜偕八岁生日的时候举行了一场极盛大的生日会,在姜家的半山老宅,老太爷亲自开了场,大厅的乌泱泱的锦衣华服,几乎聚齐了本市最有头脸的人物,他们觥筹交错,个个儿都过来捧姜偕,抑或说,捧姜家的面子。 范陈萍和姜幸却不能跟在姜治凯身边迎客,即便领了证儿,即便是真夫妻,可到底是二婚,范陈萍又是三儿着上的位,姜家到底要顾虑着姜偕亲妈家的面子,在这样的场合,只能让范陈萍母子退避三舍。 第二天的宴会结束,姜偕回到家中看到范陈萍的第一眼就又不高兴了,小嘴噘的高高的,直截了当的说“真扫兴”,气的范陈萍的假笑都快保持不住。 倒是姜幸,把亲手做了好久的礼物捧到姜偕面前,半蹲着跟姜偕说话,脸上的笑温柔到滴出水来,软软和和的说:“希望我们小偕每天都开心。” 姜偕想,姜治凯已经因为昨天的事儿对范陈萍有些愧疚,如果她现在打碎姜幸的礼物,只会让姜治凯对他们母子更加怜惜,她得不偿失,小小的年纪就已经算计颇多。 对着姜幸露出一个假笑,说:“谢谢哥哥。” 姜幸还没来得及高兴,第二天就听说家里的阿姨在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把他送姜偕的礼物打的稀碎。 阿姨从姜偕母亲的怀孕的时候就开始住在姜家,姜偕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恨不得比亲妈还亲,宠姜偕宠的没边儿,就连范陈萍都不敢轻易的指使她,如今只是打碎个不值钱的礼物,道了个歉就算完事儿了,连个水花都没起。 姜偕更是嚣张,趁着家里大人不在,对着姜幸又嘲又讽,直言是自己故意打碎,跟阿姨没关系,她嫌他的东西脏,有股子狐骚味儿。 其实小孩子哪里懂什么狐骚味儿,只是阿姨经常在她面前骂范陈萍说她是狐狸精,她儿子也是小狐狸精,她们两都有狐骚味儿。 姜偕再小,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儿,顺嘴就用来骂姜幸。 可姜幸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伸手摸了摸她脑袋顶的头发,轻飘飘的说了句:“小孩子不要说脏话。” 这种情况直到姜偕初三的时候才改善,她亲妈被娘家送到国外后终于找到了人生真爱,迅速的结了婚,还把姜偕接过去做花童,亚洲人显小,婚礼上不少外国人都以为姜偕不到十岁,夸她是小天使。 姜偕觉得妈妈和记忆里的很不一样了,离开了近十年,她竟然没有变老,甚至比以前显得更加温和,明明快四十岁了,在老公面前还像一个小女孩。 姜偕觉得这样实在太好了,她不止一次梦到妈妈从前在家里的歇斯底里,每次醒过来都是一身冷汗,甚至有一次吓得姜幸疯狂敲她的门。 回国之前,姜偕妈妈同她说,上一段婚姻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不全是姜治凯的错,希望姜偕能放下心里的恨,好好的为自己过。 都三岁看老,可三岁的姜偕是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她小的的时候乖的要命,郑兰还记得自己崩溃的那段时间,软和的小姜偕小步跑到她怀里,用肉肉的小手给她擦眼泪,哽咽的说“妈妈别哭”。 现在女儿却浑身长满刺,谁要靠近她,就被扎的一身血窟窿。 郑兰想,这是她的错。 “宝贝,不要为难自己,妈妈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可以过得开心,至于范陈萍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你为她浪费一点点时间。” 姜偕抱着郑兰,偷偷地擦了擦眼泪。 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委屈,在旁人面前作出这样凶狠的姿态,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 姜幸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前一秒还在冷着脸训斥接手NRE项目的经理,后一秒就匆忙说散会,助理目瞪狗呆的跟着跑上去,姜幸蹙着眉满眼焦急的说出了一个酒吧的名字。 助理什么都没问老老实实的开车,跟姜幸也两三年了,他看老板这表情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儿,除了家里那宝贝妹妹,没人能让他随时随地的把工作放下。 不巧的是正好赶上晚高峰,各型各色的汽车像一条长龙一样堵在路上,不时的有人暴躁的按喇叭,甚至有人直接下了车去街边的小吃摊上买食物,可见堵成了什么样。 这时候一个年轻人骑着橙黄色的共享单车正好停在姜幸车的不远处,助理顺着老板的目光看过去,瞬间觉得不妙,果然,三秒后听见老板的声音。 “小罗,你注册一下那辆车的软件。” 助理小罗眼睁睁看着身家不菲的老板穿着昂贵的手工定制西服骑着共享单车绝尘而去。 到酒吧的时候姜幸已经骑出一身汗,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下来,有几缕遮住了眉毛,瞧着有一种凌乱颓废的美感,刚进门就又穿着清凉的美女试图搭讪,可都被他冰锥似的眼神吓了回去。 有眼尖的侍者认出了他,殷勤的把他领到了五楼包间门口,一打开门,里边全是一帮十七八岁的小孩儿,姜幸知道,他们都是姜偕的同班同学,今天聚会是因为庆祝高中毕业。 姜幸一来就吓得这般小孩儿不敢说话,因为他的眼神实在是太不善。 姜偕已经喝多了,歪歪扭扭的靠在旁边女孩儿的身上,那女孩儿颤颤巍巍的和姜幸解释说今天高兴,小偕就没控制住吧啦吧啦的。 姜幸听出来她就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跟小姑娘说了句谢谢后就把姜偕横抱着走了,临走之前还跟这帮小孩儿说尽兴玩儿,都记在他账上。 出包间门的时候姜偕还好好的,进了电梯她就开始闹腾,可能是闻到了姜幸的味道,皱着眉抵触的十分厉害,一口一个讨厌,想要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 姜幸怕她摔下去,换了个抱小孩儿的姿势,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一只手锢紧她的腰,小心翼翼的哄说:“宝宝乖一点,马上就到家了。” 中途有人上电梯,不住的对着姜幸兄妹侧目而视,看姜幸的眼神十分古怪,差一点就掏出手机报警说这里有人“捡尸”。 姜偕闹的太厉害,就这电梯里的十几秒已经挠的姜幸脖子上多了几条红道子,这会儿姜幸的车还堵在深圳东路,这边儿的车又实在难打,怕姜偕难受,索性在这里开了房。 还没把姜偕弄到床上躺着,她就自个儿迷迷糊糊的摸到卫生间去吐了,姜幸半跪在她身边帮她顺后背、递水递毛巾,心疼的不行。 吐了五六分钟后姜偕才缓过劲儿来,坐在卫生间冰凉的地板上掉眼泪,嘟嘟囔囔的说好难受。 姜幸把人抱在怀里,让她靠在他身上,低头吻掉她的眼泪,气她不爱惜身体,可更多的是心疼和自责,他觉得是他最近太忙,没有提前提醒她和管着她。 其实这种自责是不成立的,他心里也明白,姜偕根本不会听他的,他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叫人送来解酒的药,费了半天劲才给姜偕喂下去,期间他脸上又多了一道口子。 好在吃完药后姜偕就老老实实的躺下睡了,姜幸用热毛巾轻轻地给她擦脸擦手,看她粉嫩嫩的一张小脸窝在的绵软的被子里心里别提有多满足,忍不住又亲上去,不敢吻她的唇,只能一下一下的啄吻她的脸颊来缓解心里的燥热。 他就这么坐在床边盯着姜偕的脸看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她嚷嚷说渴了才起身拿水喂她喝,喝完水后姜偕就又睡了,简直是把姜幸当着了家里的阿姨。 抬起腕表看了看已经快十点,姜幸就脱了西服外套斜躺在床上搂着姜偕睡,轻轻缓缓地拍她后背,感受她像一只幼猫一样娇娇软软的往他怀里钻,她似乎还在说着梦话,姜幸仔细听,发现她说的是“姜幸真讨厌”。 失笑,姜幸吻了吻她的额头,宠溺的说:“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本以为姜偕会安然的睡到明天早晨,可没想到她十一点多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睁眼了,一醒来发现自己被姜幸搂在怀里睡就又生气了,又掐又咬的把刚睡着的姜幸闹醒。 “怎么了宝宝?”姜幸睁眼,下意识的就先哄上了。 姜偕眼里的厌恶非常明显,她连装都不屑于装,直截了当的向姜幸展示着自己对他的讨厌,气鼓鼓的骂他:“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姜治凯都不管我,你算哪根葱,跟你妈一样讨人厌,烦死了!” 姜幸脸色不变,放佛习惯了她这副态度,又要把人搂到怀里,低声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脑袋疼不疼,哥哥帮你按一按好不好?” 姜偕被他这副态度打败了,绷着一张小脸说疼,脑袋都要炸了。 仰着脸枕在姜幸腿上,享受着人家的按摩还要质问人家是怎么找过来的。 姜幸垂眸笑,说:“你同学给我打电话说你喝多了非要去跳舞,她们怕自己拦不住出事儿,就给我打电话了。” 姜偕啊了一声,恼羞成怒的自己一个人生了好久的闷气。 被她那小样子可爱的不行,姜幸戳了戳她的脸,赶紧岔开话题说些别的事儿。 话题不知怎么转到范陈萍,虽然姜幸迅速岔了过去却仍然让姜偕不高兴,她之前就听说范陈萍打算老蚌生珠,弄出个有姜家血脉儿子来讨姜治凯的欢欣,跟她抢姜家的资产。 但其实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且不说她还能不能平安生的出来,就是姜偕的外公那边也不可能任由她蹦跶,尽管知道这事儿不用她也不能成,可姜偕还是特别膈应,她想做点什么恶心范陈萍。 眼神往上一瞥就看到姜幸,陡然心生一计,范陈萍把姜幸护的跟眼珠子似的,生怕他在姜偕这儿受一点儿委屈,可她拦不住自己的儿子送上门找虐,要是姜偕和姜幸搞到一起了,不得把她气晕过去啊? 看看姜幸这张脸,姜偕怎么想都不觉得自个儿亏。 顺着他的腰爬着整个人窝在姜幸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甜腻腻的喊哥哥,小脑袋就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一呼一吸的气流都能直接被他感受到。 两个人,零距离。 姜幸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瞬间紧绷起来,软玉温香清醒的在他怀里,要多乖就有多乖,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太虚假,可它就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且,正式进行时。 努力克制着,姜幸哑声问:“怎么了?” 姜偕把脑袋从他的肩膀上挪开,双手却仍然环在他脖子上,素着一张脸也美艳十分,恍若天真的娇声问他:“你还没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去卫生间,听见隔壁间好像有两个人小声说话,还一直在撞门板,她们在干什么啊?” 姜幸是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精彩,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妹妹解释这个,更不知道姜偕是不是故意跟他说这些。 可她平时恨不得躲他躲到外太空,难得有这样乖巧的时候。 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舍不得拒绝。 这就是所谓的美人乡英雄冢。 大多数时候,那些英雄们也明明知道对方使的是美人计,是有所求的,但还是乖乖的陷进去,毕竟美色当前,没几个人真的挡得住。 饶是姜幸一直不近女色,但只要对象换成姜偕,他做出什么事儿都不值得奇怪。 “...宝宝”姜幸艰难的开口,脸色变了又变,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不需要知道这个...” 姜偕又往他怀里拱了拱,眨眨眼,圆溜溜的眸里还有一层醉后的雾色,既天真,又妖媚,勾人于无形,“哥哥,我想知道呀...” 真的要命。 姜幸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酒店里暖橘色的灯光笼在她抬起的小脸上,晕出一片朦朦胧胧的颓靡之色,况且她又以这样的姿态拥抱着他,放佛全身心的依靠着他,放佛她真的喜欢他。 “喜欢”这个念头一响起,姜幸浑身的血液就快速的往下身窜去,姜偕坐在他身上,不可能感受不到这变化。 可她仍旧是笑着的,甚至笑的越加好看,柔软的唇缓缓靠近姜幸的耳畔,一张一合,“哥哥,你硬了...” 火势来的又凶又猛。 (......) 好久,姜偕还窝在姜幸怀里泪眼朦胧的痉挛,眼泪都被姜幸吻下去,抱着她耐心安抚。 “哥哥的心肝宝贝...”捉住她的唇肉来回的舔,“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那人早就睡过去。 第二天,姜幸满怀期待的醒过来,可枕边早就没有人。 空荡荡的房间里,属于她的痕迹早就不见,只有一室淫靡的气味证明她的确存在过。 电话打过去,姜幸发现自己被她拉入了黑名单。 裸着上身坐在床沿,姜幸忍不住用手指撑住额头笑了笑。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当做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太天真了,我亲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