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魏王遣你们来的吗?”
“回尚德君,正是我家魏王。”
李铮看了一眼李信。
“不知我那舅舅,可曾说过什么?”
“魏王说,魏氏之女百余人,唯有先皇后魏羡阳,亲之如妹,唯有魏羡阳之子李铮,亲之如外甥,今,先皇后去,尚德君奔走大梁,他理应相迎。”
不愧是魏王宫的奴仆,说话做事,都是滴水不漏,绝口不提太子被废、被追杀之事。
魏王魏乐,乃魏氏庶出,与魏氏其他嫡子,自小就不和。
唯有魏羡阳,一直与魏乐关系不错,两人虽非出于一母,可胜过一母。
当年,哀帝魏王联姻,魏氏之女,无有不愿去做皇后者,刚刚成为魏王的魏乐,他谁都没有选,就只选择了魏羡阳。
一国之后,名垂青史,由此足见两人关系之亲密。
“大骊尚德君不去封地,直奔大梁的消息,天下尽知,我本以为魏王的迎接,会是大张旗鼓,礼乐俱全,没想到啊,就只是这样偷偷摸摸的?”
魏王肯大张旗鼓,前来迎接,这说明做好了与妖后翻脸的准备,反之,则还在观望。
这对李铮,不是件好事。
叫做建业的老奴,似乎对于李铮的问话,早有所料。
面上不带慌忙,继续对答如流。
“魏王乃大骊方国之王,该尊大骊皇帝之令,尚德君失了德行,失去了太子之位,大乾皇帝念在为兄长,以尚德居之,已然是皇恩浩荡。
不想,尚德君不知悔恨,也不尊皇帝之令,去往护邑封地,反而要来大梁,魏王有愧于皇恩,如何能大肆相迎!”
“大胆,尚德君跟前,区区一个奴仆,敢跟这般言语,难道在魏王心中,大骊礼法不在,大骊皇帝不在?”
这边李铮还未答话,那边李信已然质问起来。
无论如何,君就是君,奴仆就是奴仆,如何僭越,何况这君,还是他的主公。
李信面带愠怒。
建业闻之,依旧不慌不忙。
“回将军,此话非老奴之话,老奴忠心为主,只是转诉魏王之语,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尚德君降罪?”
降罪!
好,魏乐还真是养了一头好恶犬。
尚德君二字,是何意思?
世人都清楚,所以人人见李铮,都称呼一声公子。
这老奴不仅是一口一个尚德君,而且还出言不善。
由此可见,他在那个魏王心中的分量。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老奴才,魏王能派遣你来,他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那我问你,魏王派遣接我回大梁的人,就只有你们四个吗?”
“回尚德君,这奴是奴,才是才,老奴只是一介奴仆,非才也,魏王还说了,离开了霸州城,尚德君需得和江湖之人,断了联系,只率领麾下亲卫,沿着大道,一路往大梁走即可,一路之上,魏王可保畅通无阻,大梁宫中,魏王正等着尚德君。”
江湖之人。
那只能是镇龙门了。
看来魏王这是不想和镇龙门扯上关系。
“多谢了,李信,我们走!”
再凶的犬,也是犬。
李铮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没必要多废话。
出了小院,上了马车,一行人继续返回驿馆。
“公子,这般来看,魏王并不想和妖后彻底撕破了脸面,所以他都是暗中相助,而且对镇龙门,也是深痛恶觉,也不知道我们就这样出了城,魏王能不能保得住我们?”
李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向李铮问道。
关系安危,不问清楚,他心不定。
“魏王说可以,那肯定就可以,接下来的路,我们也不需要镇龙门了,这也是魏王的警觉之处。
四海方国,有四强也,北赵南楚,西魏东齐,妖后要想天下稳定,方国稳定,那这四国,就必须是拉拢的对象。
尚武帝时,魏国联姻,赵国中枢,楚国游离于外,四强之中,就只有一个齐国,和中央帝国的矛盾最大。
我奔走魏国,很可能让联姻魏国的局面打破,所以天下人,都盯着这里呢,不为其友,便为其敌,在这种情况下,若是魏国再被人发觉和镇龙门有勾结,可不就是给了妖后借口吗?”
李铮能明白魏王的谨慎,也能明白他的隐忍。
没有借口,主动权就在魏王手中。
进可出兵,退可继续为方国之王,他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天下大势,决定站在哪一边。
“可这样说来,魏王的态度,也就很明显了,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要和妖后对立,刚才那老奴的态度,就是证明,他身为魏王亲吏,称呼公子一口一个尚德君,难道这不是在提醒公子,公子已经不是太子了,公子要遵循大乾皇帝的令吗?”
李信忠义,性子一向如此,直到现在,他还有些愤愤不平。
“哈哈,何须和一个老奴置气,他这般说我,可都是魏王的意思,与他何干,我曾说过,魏王是个枭雄,枭雄最大的特质,也就是你所说的趋于利弊。
天下乱,是他所希望的,但他万万不能做第一个乱天下之人,若是尚武帝没死,他多半还会匡扶社稷,做他的大魏王,现在尚武帝死了,他能感觉到天下有变,所以才会接纳我入大梁。
你记住,魏王绝对不是第一个揭竿而起的人,但他绝对会是第二个,这种人不管怎么做,他只想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不管是旌阳侯,还是诸葛青,不管是姜琰,还是贺世宗,甚至是弑君,我所做的这些布局,都是在加快乱世的来临。
放心吧,要是这一天来了,魏王会敬我如皇帝,因为我的布局,会让他觉得,天下只能是我做皇帝,当然,还有……”
李铮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马车之中,只有笑声传出。
“公子是说,还有什么?”
“若是我和魏王一起打下天下,魏王发觉我不中用,他甚至会废掉我,改朝换代,让大魏成为大骊,这才是魏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