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果然刘主任签了放行,麻醉科依然没有得出结论,为什么病人会在手术过程中有短暂的苏醒,其实于西保也不是很在乎,人脑是一个部非常复杂的机器,有些时候是无法解释的。 于珩微把儿子接回了家里,陪他住了一个星期后确认他可以生活自理了才回了西安。 没了医院里的吵闹,于西保终于一个人静下来,才觉得自己真是傻,只是被动地等着刘雀音的电话,却忘了打电话去高尔医院那边问一问,这样想着,才忽然茅塞顿开,他在网上找到了号码就拨了过去。经历了一番周折,总机总算给他转了急诊,对方是一个护士。于西保说明来意,护士还记得那次重大的交通事故,马上给他转了当时负责他的医生,可那位医生并不记得接收过叫做刘雀音的伤者,又帮忙查了医院的记录,也根本没有这个名字登记的病人。 “先生,你确定那位女士是在我们医院接受治疗的吗?”医生语气里满是怀疑。 于西保坚定地说:“肯定是的,车祸发生的时候她跟我在一起,而且我受伤后苏醒过来时,她也在我的病房里,您不记得了吗?” “先生,非常抱歉,那整个一个星期,因为连日的暴雨,多处发生过事故,我们当时接收了很多伤者,整个医院都是处在超负荷的工作状态下,期间也有不同国籍的游客,我印象中真的没有您说的这样一位中国女士。。。先生,原谅我的直率,请问您回去后有没有接受过心理治疗?” “为什么这样问?” “您当时有很严重的脑震荡,外伤也比较严重,出现不同程度的视力和听力下降,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也一直伴有很严重的精神性头痛,出现幻觉的可能性很大。。。” 于西保听医生这样说,顿时血往上涌,那样真实的记忆怎么会是幻觉,可笑!没有等医生说完,就打断了他:“医生,我十分确定是有这样一个人的,我十分确定。” 电话那端是短暂的沉默,然后医生说:“或者。。。如果您可以考虑去查一下死者名单。。。” 听到这样的建议,于西保感到一阵难忍的心悸,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太阳穴隐隐作痛,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地颤抖着,他咬了咬牙,低声谢过医生后就挂断了电话。他感到浑身发冷,胃里跟着泛起强烈的酸意,马上要吐出来似的。手指紧紧的握着沙发的扶手,让自己坐下来后才平静了一些。他想,如果是这样,那他宁愿继续等。 又过了一个星期,终于等来了沈悦来的电话。 “小四,你要找的这个人名字有没有可能不对啊?我让人家拉了本地所有关于这名字的记录,只查到了一个八十多岁老奶奶的名字跟这个谐音。名字的书写你确定吗?如果要去外地查,那这事还挺麻烦的,这么多省市县的,又可能会有重名的。” 于西保感到十分沮丧,不过也在预料之内,佯装平静地说:“不用去外地查了,我也不知道名字的拼写是不是对的。。。” 沈悦来在电话那端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说:“小四,女人有时候想法挺奇怪的,你别专牛角尖,可能她有什么身不由己的理由。。。有时候对事情不能太执着。” 于西保在电话这端沉默了半晌,才说:“我知道了。悦来,不管怎样都谢谢你。” 于西保挂了电话,又拨了一次刘雀音的号码,这次终于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于西保的大脑陷入一种死循环。他想,也许他听错了她的名字也有可能,不然可能她一开始有戒备心而没有告诉他她的真实姓名,而后来车祸发生的那样突然,她也来不及告诉他。最后,所有的推断又都被推翻,她有他的手机号码和所里的总机号码,她如果想联系他,他是无处可逃的。 而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故意要跟他失去联系。 聂启善接到于西保的电话申请要上班的时候,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这个外甥真是越大越胡闹,刚做完开颅手术捡回一条命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上班。‘不’字还没说出口,便想起了昨天妹夫于珩微的话:“最近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妈妈状况越来越差,他又开车闯祸,去了旅行又遇到意外,又动了那么大的手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我担心他一个人会胡思乱想。。。也许他快点回到工作中会好一点,忙起来会好些。” 想到这里,聂启善暗暗叹了口气,答应了于西保的要求。 生活开始按部就班,熟悉的环境让之前一直紧绷着的于西保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一般情况下,研究所的工作时间规律,周一到周五早晨8点到晚上5点。于西保作为高级工程师,会经常接到新的研发项目,到了那种时候,他就会比全所的人都忙,有时候甚至会需要在实验室里留宿。舅舅聂启善找他谈过一次,明年又有新的一轮职称考核,希望这次他能够参加考试,然后可以让他顺利加入干部管理的培训。过去他一定会马上拒绝,可这次他已经在考虑。 除了工作,业余生活他也安排得井井有条。周六偶尔会接受同事的邀请去人家家里做客,也意外碰到了一位对他示好的同事的某个女亲戚,主动给他打电话并约他见面,他尝试过抽出时间去跟她见面,不过总是在最后关头生出事情来以至于他无法赴约。后来,那女孩子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来了。他也经常去见表哥聂远,跟他的那些车友俱乐部里的朋友们在郊区的一块荒地上飙车,有表哥在的情况下,他会有所收敛的,不在的时候,他会跟人家飙车到250脉。 前表嫂兼青梅足马的沈悦来因为目前在大西北执行任务,没办法跟他见面,不过会偶尔会打电话或者视频。每个周日他都会照例去大舅聂启善家吃饭,舅妈谢芳从小看着他长大,总会烧他喜欢吃的菜。饭后,他再顺便跟舅舅讨论一下工作,他是聂所长早就认准了的未来接班人。 他依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起床后只喝一杯意式浓缩。中餐在研究所的食堂吃当日特选菜单上的菜,晚上会按照自己事先制定好的菜单做。周一是中餐,宫保鸡丁,蔬菜炒蘑菇和米饭。周二意大利面和色拉,周三墨西哥肉卷和色拉,周四海鲜,要看当季的供应海鲜而决定,周五牛排和色拉。周六和周日有的时候会有被邀请出去吃,所以没有固定的菜单,如果不出去就取决于冰箱和厨房里的存货随机决定或者叫外卖批萨。 原来的55寸三星pla□□a电视机送给了一位外地刚调过来的同事,在空出来那块光秃秃的墙壁上装了投影幕布,只要按个按钮,投影幕布就从墙壁里缓缓地被放下,于是整个墙壁就变成了一块小的电影屏幕。所有电影都被他从A到Z整理到了移动硬盘里,一共有十个,每个都是3TB的内存。而最后他永远只会挑出那几部看了无数遍都看不够的“魔戒”和“速度与激情”,在飘雨的夜晚坐在沙发上独自看到凌晨。 做了些微调的生活让他感到容易而安然,一切都回复到从前的模式,井然有序,按部就班,不用费力去经营,他可以把百分之九九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有时他想,如果不去想,他就这样过着,也许会很快忘记那段旅行和碰到的人,毕竟离那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如果不是偶尔她会在他的梦境里出现,他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 他还是会定期拨一下那个号码,里面永远都那个冰冷的机械女音提醒他,这手机号已经被人丢弃了,连同属于他的记忆一起永远消逝在高尔那个下着暴雨的清晨。 秋季的雨下起来淅淅沥沥没完没了,被雨水冲刷后的街道清爽干净,昏黄的路灯下,行人也放慢了脚步。确实是降温了,已经有人穿起了长风衣。于西保居高临下地隔着窗子望着外面发呆,突然电话铃响起,他懒懒地回身,用眼睛快速搜寻着手机却到处都没有找到,踱步到沙发处从头到尾翻找了一遍无果,铃声也跟着停止,他也索性不再寻找,一屁股坐下来,打开投影幕布准备看场电影。不料再次铃声大作,打电话的人真是执着,他把手伸到沙发靠垫后面找到手机,原来是表哥聂远。 “小四,你明天晚上什么安排?”聂远招呼也不打就劈头盖脸的问。 “吃饭不行,我的晚饭都准备好了。” “又是你那套奇怪的菜单!不好再一直窝在家里,明天晚上我生日请客,你来吧。” “你生日?不是要下周一吗?” “周一过生日要回老爷老太那里,明天周五下了班后我跟一些朋友先过。刚听老爷子说你周末不用加班,那你也出来吧,别在家闷着了,吃完还可以去酒庄喝酒,玩通宵都没问题。” “那好吧,不过我没时间买礼物。” “买个屁啊,不用,人来了就行!礼物周一带到你大舅家去给我。”聂远笑着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