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人群啊声尖叫。　　　　饶是训练有素的刑警们这时也懵了下。大厦层楼较高，无法使用救生气垫保护，所以支队得到副局指示必要时刻可以击毙犯人。本来看到陈广扔了枪大家都如释重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程致励第一时间赶到天台边往下望，拿起对讲器冲楼下守着的民警指示道：“封锁现场，疏散人群，通知医护人员。”　　　　“是！”　　　　程致励退回半步转身，不自觉的往旁边看，离他几步远的女人正一脸呆滞的看着楼下，像是吓傻了。　　　　他双眉一蹙，腿却比脑子先动，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她旁边，只好若无其事淡淡道：“知道自己害怕就不要往下看。”　　　　“啊？”童喃猛地转头。　　　　两人视线相撞。　　　　人群喧嚣不已，刑警有条不紊。而两人这一眼时隔六年的对视，却像是把全世界都给屏蔽掉了。　　　　她的眼神迷茫夹杂着无助，程致励的呼吸不禁停了半瞬。他连忙敛神，语气却多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波动，“过来。找个人送你回去。”　　　　童喃回神，跟上男人渐远的身影，眉心浅皱，“你们不调查一下吗？不录一下我的口供？”　　　　程致励像没听见，速度不减。　　　　童喃急了，声音陡大：“他不想自杀的，这不符合逻辑！”　　　　“逻辑？”程致励终于停住，斜着她，“你的依据呢？”　　　　“他的表情、他的反应都告诉我他不想自杀。”　　　　程致励无动于衷，“十几名刑警看到他跳下去。这，叫证据。”　　　　说完，他阔步走开。　　　　童喃神情一凝，却不放弃，“这里面一定有别的原因。你就做个药物检测……”　　　　男人没再理她。他腿长，又刻意走快，即使童喃小跑也实在吃力。她索性不追了，沉下脸：“程致励！”　　　　男人顿住。　　　　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声音、这个语调、这样子叫他了。　　　　励字拖长，拐个弯儿，最后上扬，就跟以前每次她生气时一样。　　　　片刻游神，他镇定收敛情绪，头也不回：“我很忙。”　　　　只仔细听，才能察觉到话语间轻微发颤。童喃却只看到棱角分明的下颚，挺直的背脊，警服整齐合身，勾勒的线条如人一般冷硬，让她整个人都凉了几分。　　　　她咽了咽喉咙，眸色间的黯淡转瞬即逝，不再多事：“那行吧，我先走了，今天多谢了。”　　　　程致励纹丝不动，就杵在原地，听着背后俏皮又懒散的声音自来熟的和其余人道谢，清脆的笑声钻进他耳里，怎么听怎么刺耳。　　　　一群大男人们天天捉犯人，本来接触的女生就不多，又哪经历过被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个劲儿的道谢，一个个都不好意思了：　　“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妹子你太客气了。”　　“是呀你没事儿就好。”　　　　突然－－　　“都没正事儿做了是吧！”　　冷肃的声音打破这片其乐融融。　　　　　欢笑致意戛然而止。　　　　几人面面相觑，一个不怕死的颤巍巍举起手，“程队，活儿干完了呀。”　　　　程致励的面色当即一沉，天台的空气也瞬间死寂。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目光锁定程致励屏息等指示。程致励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下更是进退两难，面色如铁。　　　　两秒后，“噗嗤－－”一声打破安静。童喃掩唇轻笑，打量着那僵直的背影，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好啦我就不打扰你们啦。”她满是笑意，咧着嘴角走了。　　　　漂亮姑娘虽然走了，但他们还没等到指示，依旧没动。　　　　程致励终于转身，看着一双双眨巴着望向他的眼睛，板着脸吩咐：“愣着干嘛！下楼！”　　　　“是！”　　　　几个大男人散开准备下楼。一个小兄弟好奇心重，拉住身边的章岩小声问：“章哥，程队怎么了？”　　　　章岩和程致励一个学校毕业，还是室友，一起入队，出生入死多次，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章岩看了眼带头往下走的程致励，语气豪迈带着玩笑：“你程队啊，亲戚来了！”　　　　“什么意思啊？”小兄弟一脸懵逼。　　　　章岩没答，叹气。　　　　这么些年，童喃可不就是程致励的那亲戚吗。　　　　想让她离他远远的，但是真的一点音讯都没有，又忍不住担心。　　　　……　　　　回到支队已经下午三点了。　　　　支队门口值岗的警察敬礼，然后手往下挥了挥。程致励会意，放下车窗。　　　　“程队，半小时前有个姑娘来找您，等到现在。”　　　　　“姑娘？”副驾驶的章岩探头嘿嘿笑，“什么姑娘兄弟我居然不知道？”　　　　“说是来感谢支队救命之恩的。”值岗警察这话一说，章岩立马没声儿了。　　　　程致励眼神一晃。　　　　‘救命之恩’四个字，模仿的惟妙惟俏。　　　　他揉了揉眉心，“人在哪？”　　　　“左迪刚好碰见，把她带进去了。”　　　　踩油门，停车，下车，甩门。动作一气呵成。　　　　“哐”地一声让车上其余两人浑身一震。章岩拍拍胸脯，冲左达道：“对了，童喃和左迪在一起，程哥也刚进去，你还不赶紧在你弟说错话前阻止他？”　　　　左达听闻一拍脑袋，立马下车。　　　　可不是吗，他弟弟一直对这个小姐姐有莫名的好感。倒不是男女之间，而是想让她当他嫂子那种。换句话说，他曾不止一次问过程队两人为什么分手，也因此罚跑了不少圈。　　　　然而左达还是晚了一步。　　　　程致励一出三楼电梯拐进技术部，就看到童喃和左迪聊得热火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其实今天第一次见。　　　　虽说是第一次见，但左迪早就认识童喃。　　　　两人正好也聊到这，童喃好奇问：“你怎么认识我的？”　　　　“这个……”左迪腼腆的笑笑，“程队的钱包里有张和你的合照。上次不小心掉出来被我们看见了。”　　　　“合照？”童喃眼睫煽动，“现在还有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姐，我可以帮你看看。”他推了下眼镜，又凑近了些，“姐，你和程队很配……”　　　　头顶突然一个冷声打断：“左迪！”　　　　左迪“唰”地蹦起来，苦着脸叫道：“程队……”　　　　程致励面色阴沉，正欲开口，左迪身后悠悠响起：“程队长，你终于回来了。”　　　　左迪连忙往旁边挪了步，原本挡住的人冒了出来。童喃单手撑着头，深棕色长发凌乱披肩，闲散慵懒，“等你很久了啊。”　　　　语气其味无穷，程致励不吭声。　　　　童喃眼波微转，起来慢慢走近。　　　　她本就生的如浓墨，五官立体，异域感十足，所以平常也很少化妆，但此时明显上了淡妆，更显明艳。　　　　她靠近也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双桃花眼中蕴着雾气，像是卷了千言万语，醉意朦胧。　　　　程致励眸色一深。　　　　几秒凝滞，他随即移开眼，镇定心神。就在这时，电梯“叮”地开门，一个旋风般的影子刮过来，边喊：“程哥你咋跑这么快！”　　　　左达气喘吁吁，对这微妙的气氛摸不着头脑。被他无心一解围，两人也都恢复如常。程致励无神无色，童喃退开几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童喃热情地打招呼。　　　　左边的章岩她认识，还在师范上学的时候她经常去隔壁公安大学找程致励，也见过章岩几面，跟现在样子没多大变化，还是一身腱子肉，皮糙肉厚乱糟糟的糙老爷们一个。　　　　章岩看到她，大咧咧道：“童喃来了呀。”　　　　　右边的男生也自我介绍，童喃刚才听左迪说起过，他的双胞胎哥哥左达。两人都瘦高白净，除了眼镜其他一模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天壤之别。一个活泼阳光，一个斯文腼腆。　　　　“行了。”程致励打断几人的寒暄，问她：“你来干什么？”　　　　　“来送锦旗呀。”童喃脚跟一并，敬礼，“谢谢警察叔叔救命之恩。”　　　　“……”　　　　童喃把旗子展开，笑眯眯的展示，围一圈的几个大男人看到上面的字，陡然失笑。　　　　红色旗子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最帅刑警。　　　　然后她递给程致励。后者神色淡漠，双手反而插进了口袋，拒绝的意思明显，“用不着，职责所在。”　　　　“又不是送给你的你用不用得着跟我有什么关系。”看到程致励明显一僵的神情，童喃更乐了，“这是送给支队所有人的，嗯……你们谁拿一下？”　　　　没人敢接。　　　　童喃也无所谓，把旗子往最近的章岩怀里一塞，“章哥，给你啦。”　　　　“呃。”章岩猝不及防。下一秒，立马像烫手山芋一样扔桌上，“那个……我这长相配不上这旗子吧。”　　　　“别这么谦虚呀，章哥你很帅的。”童喃笑得娇俏明媚，章岩的汗却从额头哗哗往下流，眼睛不停往旁边瞟。　　　　好家伙，这脸冷的。　　　　“不不不。我真的丑。”章岩连连后退，脸上写着拒绝两个大字……　　　　唯一看不懂情况的就属左迪了。他挠挠头，伸手就想拿旗子，“程队章哥，你们不要我要了啊。”　　　　最帅刑警，挂那儿一看就美滋滋。　　　　胳膊刚伸到一半，突然被人狠狠一拍，耳边响起他亲哥哥咬牙切齿的低吼：“你也丑，别搞事。”　　　　左迪吃痛，小声嘟囔：“咱俩长一样啊……”　　　　“……”　左达瞪他半晌，左迪还是一脸委屈。　　　　童喃挑挑眉，眼神打转了圈，划过程致励时多停顿了几秒，短暂哼笑：“都不要啊？那我做主了，反正是我的旗子。”　　　　她拿起旗子，朝左迪伸手，“给你啦。”递给他时还拍拍他的头，“我们左迪最帅了。”　　　　“……”一片沉寂。　　　　眼珠子快瞪出来都没有成功阻止的左达，脑海里只有唰唰唰炸裂的弹幕：　　　　死定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笑着拍拍屁股挥挥手，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