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她转身走出去,暗自神色沉凝。
警车在高速路上飞速行驶。
戴待攥着手中的糖果纸,糖果纸上,写着曾经她遭遇绑架的那个废弃工厂的地址,并强调了只许她单独前往。
可,现在呢
“问过了,那小丫头是另一个队里老刘家的闺女,跟着老刘来局里办事。她一直都有在兜里揣糖果的习惯,到处送人。给戴待的那颗糖和其他糖的品种是一样的,就是不晓得糖果纸怎么就给换掉了。小丫头快被问哭了,没法儿,就让老刘先带回家。”
王牌把刚得到的情况讲了一通,讲完后却没人接话。
顾质把一罐开好盖的花生牛奶递到戴待面前。
戴待没有搭理,别开脸望向窗外。
顾质捏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头扭回来,“要么乖乖地自己吃,要么我用嘴喂你吃。”
戴待被迫对上他的视线,再一次争取:“现在放我单独去工厂还来得及。”夹吐页号。
“休想。”顾质亦坚定不移地断然拒绝。
“你到底想怎样?!”戴待忿然瞪圆眼珠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小顾易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救他!”
“我不想怎样。”顾质风雨不动:“只想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
“你的所谓平安无事就是不按戴莎的要求办事,激怒戴莎吗?”戴待厉声质问,泪珠子滚落:“说我不冷静,其实失去理智的根本就是你!”
顾质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人民医院。
手机毫无预兆地响起,林银兰吓了一跳,病房内外驻守的警察更是瞬间集中注意力,准备好追踪器材,然后示意林银兰接电话。
林银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公用电话亭的号码,内心十分慌张。
直觉强烈地告诉她,这通电话极有可能是女儿打来的。
她认为戴莎该想到警察会监控她的电话,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快接!”一旁的戴乃迁见势头不对,急忙催促林银兰搞到这地步,他对这个小女儿是真的彻底绝望了,只想让警察赶紧把惹祸精带走,他的生活才能恢复平静,用不着三天两头被警方打扰。
林银兰仍然迟迟不动,戴乃迁蓦地抢过手机摁下接听键。
“妈”
久违的戴莎的声音一经传出,林银兰的脸上不见欢喜,霎时青白。
瞅着两人的气氛又是剑跋扈张,一旁的项阳实在看不过眼,干脆从顾质手中夺过罐头,塞到戴待的手里:“你一整天不吃东西,待会儿怎么有力气对抗戴莎,守护孩子?”
一举戳中心窝,戴待闭了闭眼,几秒后,复而睁开,一言不发地拿起勺子。
见状,项阳对顾质投去得意的目光,顾质只凝视着戴待,原本抿直的唇线总算有了浅浅的弧度。
前座的王牌在这时掐断一通电话,扭过头来严肃地告知:“戴莎现身人民医院。”
三人蓦地愣怔。
明明通过糖果纸欲图引她独自前往废弃工厂,又突然出现在人民医院,戴待搞不清楚戴莎究竟在耍什么名堂,不过也暂时没多余的精力去搞清楚。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人力便兵分两路,一部分警察继续去废弃工厂,戴待等人则掉头去医院。
医院门口楼下,警察维持着秩序,消防部门人员铺设好救生垫。顶楼的天台之上,一道人影在晃荡,调动着围聚人群者的呼声。
戴待张望了一眼就被顾质握住手,带着往楼上去。
“我要飞!我是小鸟!这里好凉快啊!这里的风景真漂亮!我喜欢这里,我要住在这里。啦啦啦啦”戴莎轻快地哼着歌,一回头发现有人在悄悄靠近,脸当即拉下来:“走开走开!你们全都走开!你们再过来我就跳下去!啊啊啊啊,还不走开走开走开!”
她一边尖叫一边挥舞着手臂轰人,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异常骇人,也异常令人心惊,吓得警察连连后退。
一抵达,戴待看到的便是戴莎散乱的头发在烈烈的风中飞舞,伴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形,让人感觉她随时要掉下去。
她的模样倒是一点都没变,或许还因为那里的规律生活和饮食,使得她甚至比过去丰腴些。她身上还穿着印有精神病鉴定中心标识的宽松衣服,不过不知经历过什么,衣服又脏又皱,左手的袖子扯断了半截,脸颊和手臂上显然可见被树枝刮伤留下的血痕。
“莎莎!你快下来!来妈妈身边好不好!站那么高很危险!你不是来找妈妈的吗?妈妈在这里啊!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要是丢下妈妈,妈妈一个人该怎么活?莎莎!”
这种时刻,自然少不了爱女心切的林银兰悲痛焦虑的呼唤,也少不了拉扯林银兰的戴乃迁。
扫一圈顶楼的情况,和她所料想得基本一致,唯独意外的是,戴曼居然也在。两人的目光有刹那的交汇,戴待心中倒是没有太大的波动,她这才察觉,原来自己对戴家的人,已冷血无情到此般地步。
“姐姐呢?姐姐在哪里?我要见姐姐!我不是告诉你们把我姐姐找来吗?!我姐姐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林银兰的哭喊戴莎没听进去,反而突然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冲着大家乱发脾气。
姐姐?
戴待不由嘲讽地勾唇,正准备迈步,身旁的顾质蓦地拉住她。
以为他又要加以阻拦,戴待怒上心头,他却是紧扣住她的手指,和她一起走到人前。
“顾大哥”戴莎怔怔望着顾质,眼中当即蓄满泪水。
“我儿子呢?”
四个字,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瞬间将戴莎从虚幻的少女梦中震醒。然而她并未对顾质作出回应,而是看向一旁的戴待,笑着打招呼:“姐姐,你终于来了。”
戴待自然也不想浪费时间同她“叙旧”,冷漠地单刀直入:“小顾易呢?小顾易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戴莎莫名其妙地狂笑,笑得弯腰捂住肚子,笑得眼泪哗哗直流。
同时,却也笑得戴待十分不耐:“小顾易呢?!你把小顾易藏到哪去了?!”
“想知道?”戴莎骤然停止了狂笑,只留嘴角的一抹诡异:“来,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戴莎,你适可而止。”顾质冷静插话,似乎试图和她打商量:“你应该知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剩一条路。不要再错下去了。只要你把小顾易放出来,我们不会保证不会追究你绑架他的责任。不仅如此,之前绑架戴待的案子我们也撤销诉讼。你的罪行将会减轻大半。”
戴待不动声色地拿眼角去瞄王牌,正见他和其他几个警察绕到旁侧悄悄地靠近戴莎,她当即明白过来顾质的意图。
“嗯。”戴待立马顺着顾质的话接口,帮着一起吸引戴莎的注意力。
“你现在肩上背负的罪名有多重,无需我强调了。想死了一了百了?呵呵,”戴待轻嗤着,“戴莎,你也不过如此,我当年怎么就栽在你手里?”
大概是被她脸上的鄙夷和不屑深深刺痛,戴莎瞪着戴待,像是顺不过气来,胸口剧烈地起伏。
“莎莎!听到了吗?你快把孩子放出来!妈妈会再给你找最好的律师,你赶紧下来!下来就没事而来!和妈妈回家好不好?”林银兰亦出声劝解。
难得听她说一次像样的话,戴待不由瞟她一眼。
戴莎流着泪,神色分明有所动容。
不料,不知是谁突然踢倒了墙根的一根铁棍,“呛喨”一声,在只余风声的天台上异常清晰。戴莎循声望去时,恰恰看到已经靠得她极近的王牌。
“你们骗我!你们这群骗子!我不会再上当的!”戴莎的脸色顿时狰狞,指着林银兰质问:“你是骗子!骗我戴待死了,结果她又活着回来!骗我顾大哥不会和我离婚,结果我被扫地出门!骗我动完手术就能生孩子,弄得我根本不像个女人!说很快会把我从精神病院救出来!可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
然后她又往人群里胡乱地指:“你们也是骗子!全是骗子!骗我去废弃工厂遭人强奸!骗我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后被当成疯子!骗我去拐孩子!哈哈,哈哈哈哈,满世界都是骗子!”
她再度狂笑,一边咒骂一边狂笑,情绪异常不稳定。
见状,王牌等人已然顾不得其他,一圈示意的眼神后,同时朝戴莎扑去。
戴莎十分警觉,下意识地迅速往后退,却是退得太猛,身子失去平衡,整个人骤然往后倾倒。
“戴莎!”
“小心!”
“莎莎!”
“快救人!”
“啊”
“”
杂乱的声音瞬间交织到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混乱不堪中,只有顾质一人紧张地喊了句“等等!”,第一时间冲到天台边缘,抱住了戴待的腰,而戴待则有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中,两只手臂死死地抓住戴莎的手:“你还没告诉我儿子在哪里!不许死!小顾易在哪里?!我儿子在哪里!”
戴莎注视着戴待因用力过度而爆出青筋的额头和憋红的脸,幽幽地笑:“他可真可怜,其实随便投胎猪猪狗狗,都比投胎成为你的儿子来得强。傻子啊,他是个傻子啊。抽啊抽,我用鞭子抽得他皮开肉绽,他都喊不出声来,也哭不出来,呆呆的,哈哈,哈哈哈,真好用的人体受气包。你说,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这么倒霉地摊上你这么个母亲?”
话音刚落,戴莎便觉自己身体的重心猛地往下落了一些,正是戴待松掉了一只手。只是比起重心下落,更恐怖的是戴待此刻的表情。
“等等!快把手给王牌!”
呼呼的风声吹来上头顾质破碎的命令。
戴待置若罔闻,只盯着戴莎,似乎要盯到她死一般,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小顾易在哪里!他在哪里!”
戴莎十分确认,戴待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命,也包括她自己的命。她在乎的只是小顾易而已。
越是这样,戴莎的心里越兴奋,似乎连面临死亡都不害怕。
“我已经提前让他在下面等我了。”戴莎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并如愿地看到戴待的脸色因她的话而白得像纸,同时她的重心再度下落。
“松手啊。”戴莎想到了更加绝妙的一件事,笑着对戴待道:“我是杀死你儿子的凶手,你应该松手。让、我、死”
戴待的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