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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八节

楚钰背着楚安珏刚出宫门就撞上了萧夭,他本想绕路而行,避免与她发生不必要的交涉,可他万万没想到萧夭的目光竟然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大赖赖的砸在他身上,他还好死不死的跟她对视了一眼。  楚钰在心里骂了声娘,然后认命的走过去,皮笑肉不笑的客套道:“这不是大将军府的萧四小姐么,巧啊。”  萧夭颔首行礼,也回了楚钰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不巧不巧,今日是四公主生辰,所以备了些小礼物来宫中祝贺。倒是大皇子好雅兴啊,这么早就背着四公主出宫溜达了,也不给我们留些空档儿祝贺祝贺。”  楚钰这才意识到楚安珏还心安理得的趴在自己的背上看热闹呢,他保持微笑,压抑着怒火,尽量看起来温柔的把楚安珏放下来。  他盯着萧夭精致的妆容,在心里恨得牙痒痒:“萧四小姐有心了,今晚父皇在千律台给安珏设了生辰宴,届时再祝贺也不迟。我俩还有要事去做,先走一步了。”  萧夭不紧不慢的叫住:“大皇子留步。”  楚钰狠狠地闭了闭眼,努力平息着自己叫嚣着要挣扎出来的怒火,他缓缓回身,微笑道:“萧四小姐还有事?”  萧夭忍俊不禁,嘴角一扯收敛了笑容,对四下的侍从吩咐道:“你们撤远些,我同大皇子有要事相商。”  待众人散尽,萧夭走到楚钰面前,笑得妖冶明媚:“憋坏了吧?早忍不住想骂我了吧?来吧,我受着。”  楚安珏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忍着笑在一旁心情甚好的看热闹。  楚钰听萧夭这么一说,那原本冲到嗓子眼儿的怒词愤句又尽数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你想干嘛?”  萧夭摊手一脸无辜:“不想干嘛啊。许久未见你了,甚是想念,多同你说几句话不行么?”  “你少放屁!”楚钰一个没忍住,这句话就不经大脑的窜了出来,语罢方觉不妥,他向四周望了望,除了面前这两位祖宗并没人注意到他方才说了什么,他压低嗓音,冲着面前掩面忍笑的萧夭咬牙切齿道:“今天没空陪你胡闹,别烦我!”  萧夭眸光凌厉,她静静地盯着楚钰,不疾不徐道:“楚钰,我不管你有什么托辞,总归我今天是跟定你了,你若是不让我跟着,我自有办法让你后悔莫及。”  楚钰冷笑:“你威胁我?”  萧夭笑得撩人:“没有啊,”她眼波一转,看向楚安珏,“安珏,夭四姐姐同你一起出宫游玩可好?”  楚安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拍手叫好:“好呀好呀!”  萧夭得到答复,冲着楚钰得意一笑。  楚钰铁青着脸,恨不能把萧夭塞进嘴里咬成碎末:“随便你!黄脸婆!”  萧夭被“黄脸婆”这三个字膈应得不行,她咬牙看着楚钰,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楚钰心情大好:“我们走吧,安珏。”  楚安珏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萧夭,然后屁颠屁颠的跟上了楚钰的脚步。  萧夭嘴角狠狠地扯了扯,在心里又记了楚钰一笔。  萧夭是萧复的第四个孙女,也是那个早逝的萧骏的最后一个女儿。  萧夭出生的时候他爹萧骏二十六岁,所以,他爹萧骏也是死在二十六岁。因为她一出生就克死了父亲,于是她的亲爷爷萧复就随口给她安了个名字,叫萧夭,以此来纪念她爹的早夭。好在三年后萧复的老来子萧湛出生,让她和她娘亲在将军府的地位有所喘息。  她娘出身烟花之地,本就为人所不齿,但好在心机手段不差,萧骏活着的时候,她娘画心是将军府里最得宠的女人,风头直逼大夫人。可惜,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萧骏死后,画心便在大夫人那里吃尽了苦头,在萧夭六岁的时候,画心被折磨致死。  萧夭守着画心的尸体,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在祠堂前跪了七天七夜,直到画心下葬,她也没流一滴眼泪。  五个月后,大夫人唯一的一个女儿,萧骏的嫡长女失足落水,活活淹死。大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冲着萧夭吼得声嘶力竭,但证据不足,她没办法将萧夭千刀万剐。  最后,老夫人,也就是萧夭的亲奶奶出面,平息了风波。老夫人在见过萧夭之后决定亲自抚养萧夭,从此萧夭在老夫人的教导和后宅的勾心斗角血雨腥风中慢慢长大。  萧夭从小就熟知和女人斗法的手段,八岁以后,在老夫人的引荐下,凭借着聪颖的天资得以与萧湛一同读书习武。  萧夭十岁那年偶然遇到了萧钰秋,几番了解后毅然拜师,萧钰秋觉得这个丫头对脾气,于是就收她为徒,将自己一身制毒炼毒的手艺尽数教给了她。  萧夭对习武天生就提不起兴趣,也许是在勾心斗角的角逐中赢惯了,她很喜欢这种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将人玩弄于鼓掌使人生不如死的感觉,所以她熟读兵法政法商法,指望着自己能成为一个以智取胜的风云人物。  她一步一算计一步一惊心的走到今天,有了如今的声望地位,皆来自于她的苦心经营。  萧夭认识楚钰的时候才刚刚八岁,楚钰那时刚刚被太皇太后带进楚皇宫,太皇太后大摆宴席为楚钰接风洗尘,萧夭被老夫人带进宫庆贺。宫里就他们俩年纪相仿,自然而然的玩到了一块儿去。  少时萧夭和楚钰原本也是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可后来楚钰为了信哥儿发奋图强,没日没夜的读书习武,萧夭看在眼里,心里却说不出是个什么酸涩滋味。从此,萧夭和楚钰从相谈甚欢的伙伴变成了恶语相向的冤家。  楚钰十五岁的时候,太皇太后为他俩指婚,楚钰百般推脱,最终萧夭出面解围,终于将婚事作罢。  楚太皇太后把一个写好却未盖上凤印的懿旨交给楚钰,她对楚钰说,若是有一天想通了,随时可以拿着这份懿旨来找她印章。  但直到楚太皇太后殡天,楚钰也没想通。  萧夭不是一个在乎脸面的人,但是,在她眼中,东西都要靠自己的本事拿过来,生拉硬拽强买强卖的她不稀罕。  楚钰十八岁那年出兵盐城,出征前他夸下海口,说什么盐城他楚钰志在必得,如果打不下来,他楚钰甘愿给萧夭做三年马夫。  萧夭知道他胸有成竹,马夫的诺言也权当玩笑得过且过了。可萧夭没想到,楚钰会兵败。  萧夭最终没有让楚钰做她的马夫,萧夭与楚钰约定,如果萧夭二十五岁之前没能嫁出去,那么楚钰就要把萧夭娶过来做他的皇妃。  楚钰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答应了。  萧夭觉得,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窝囊的约定也无非就是这个了。  楚钰消沉了三天,萧夭就默默地跟踪了他三天。楚钰心知肚明,却懒得管她。  第四天的时候,楚钰把暗处的萧夭揪了出来,搂着女扮男装的萧夭去花楼喝了花酒,萧夭在姑娘们的酒里下了泻药,导致花楼两天两夜都没开张,萧夭给老鸨放下狠话,如果往后花楼里的姑娘胆敢再接待楚钰,便会叫花楼上上下下生不如死。  老鸨看萧夭衣着谈吐不凡,非富即贵不敢招惹,又瞧着楚钰和萧夭关系非同寻常,以为两人有什么断袖之好,心中便更是有了考量。  于是从此,楚钰的帝都花楼梦算是彻底断送。  盐城一战,对楚钰打击不小。抛却他与信哥儿之间的爱恨纠葛不说,单说夺嫡之争便已仅次于灭顶之灾。  楚公子就楚钰和楚帆两个儿子,楚帆是皇后萧乐所生,楚帆的背后是一整个庞大的萧氏家族,据说,无界洲的萧家堡就是数千年前萧家血脉的分支。如此强大的背景,若不是楚帆年纪尚小,只怕太子之位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而楚钰,生母身份卑微,尽管背后有苏宝等朝臣的鼎力支持,但出身终究是个门槛儿,所以他势必要付出努力用功勋来铺就他的至尊之路。  楚公子想方设法的想要削弱萧家势力,这么多年与明争暗斗殚精竭虑,好不容易遇上了这么个攻打盐城的好时机,于是将自己攻守盐城多年的心得尽数授予楚钰,只盼着他凯旋归来,能够瓜分萧家的兵权,在朝堂站稳脚跟。却没想到,楚钰竟然不战而败。  楚钰此一战后,便对兵权一事彻底断了想法,专心从政,虽然功绩微薄,但至少聊胜于无。  对于兵权一事,萧夭其实暗中帮过楚钰,但碍于萧四小姐的身份,终究帮不上太多,况且楚钰无心,即便她萧夭有心也于事无补。  时光就这么蹉跎而过,如今楚钰二十二岁,萧夭二十岁。离他们的二十五岁之约还有五年。  萧夭从十五岁成年起就有许多公子哥儿想要上门提亲,但终究仗着老夫人的疼爱以及她与楚钰那些莫须有的传闻将那些亲事拒之门外。  萧夭告诉自己,再等五年,就五年,五年之后便就此作罢。  她萧夭拿得起也必然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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