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比福安想象的要轻车熟路,福安是知道楚公子的神通广大的,少时在盐城的时候,楚公子就经常去无界洲游历,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寿康和玲香。 而如今,楚公子的身边只有一个苏福安。 经历过一次无界洲的福安明显比从前胆子大,他们这一路也算风雨无阻。 不过七日,便来到了魏国边境。 楚公子和福安带着通行证顺利的通过了魏国的陆检,他们马不停蹄,在三日后来到了帝都。 福安看到苏娣的时候苏娣还在柜台上核算账目,清瘦的侧脸映射出了这几月以来的憔悴。 苏娣抬眼,看到福安,皱了皱眉,而后又看到了福安身后的“苏宝”,苏娣的心兀地高悬不下。她走过去牵着两个人来到了自己的卧房。 苏娣的语气有些着急:“你们两个回来做什么?!” 福安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回来,归根结底是事儿赶事儿把她赶到了这里。 “苏宝”撕毁易容,淡淡道:“来找你帮忙。” 苏娣看着楚公子手上破碎的□□,发了好久的楞。 福安看了看楚公子,又看了看苏娣,点头如捣蒜。 苏娣关紧门窗,将两个人拉进了卧房的暗室里。 苏娣盯着楚公子看了良久,然后侧目一瞥他身旁的福安,仰天长叹:“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楚公子默了默,道:“救你们出去。” 苏娣回味了片刻“你们”这两个字,转头看向福安:“你都告诉他了?” 福安心虚的点头。 苏娣狠刮了福安一眼,似乎在气愤福安的不争气。 “她人呢?” 苏娣警惕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救她?” 楚公子扇子一转:“我不是救她,是救你。你以为她在你这里能藏多久?你这茶馆人来人往,保不齐哪天来了个人把她认了出来,你以为你会是个什么好下场?” 苏娣衣袖一甩,强硬道:“我们不走。” 楚公子笑出声:“你跟我较劲没用,你们留在这里只能是等死。” 福安点头表示赞同。 苏娣咬紧牙关,眯着眼狠瞪了福安一眼,福安吓得心尖一颤,立刻低眉顺眼。 楚公子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魏渊,而是孟行之。我听说,孟行之最近可没少往你这边跑。” 苏娣笑了:“楚将军的耳朵可真长,这都能被你听说了去。” 楚公子扇子一摇,讥讽道:“比不得孟大才子不闻不问身外事,光是俘获了一个女人的心就可以晓尽天下事。” “……” 福安询问的看向苏娣,苏娣青着脸对上了福安求证的双眸,良久,她别开了眼。 “姐姐……” “别问。” “……” 福安的心突然一空,她以为苏娣已经与孟才子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竟然是打着朋友的名义藕断丝连。 “魏渊想禅位给孟行之已经很久了,可就在他部署一切的时候,魏灵诩突然服毒自尽,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在这至尊之位上继续坐着,否则他没办法保护一个昏迷不醒的魏灵诩。如今魏灵诩失踪,魏渊只要一天找不到魏灵诩,孟行之就一天登不上这至尊之位。苏娣,我们不妨打个赌。” 苏娣心头一动,她大概是能猜出楚公子想打什么赌的,她也曾想这样跟自己打一个赌,但最终也只是想想,她怕输。 “你告诉孟行之魏灵诩在你这里,倘若三日之内魏渊来你这里寻了人,那便是你输,反之你赢。如何?” 苏娣扣紧手指,道:“好。赌注是什么?” “没有赌注。” 苏娣瞪着楚公子:“你耍我?” 楚公子的眉毛欠揍的挑了挑:“好吧。若我赢了,你和魏灵诩要跟我走。” “……若我赢了,我要你这一生都不与孟行之为敌。” 楚公子唇角一勾:“好。” 福安心里发慌,可是她看着楚公子胸有成竹的模样,又免不得开始心疼苏娣。 福安想不明白,苏娣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甘愿为了孟行之一而再再而三的卑微到这种程度。 很多年后,苏娣告诉福安,她用全部的青春年华明白了四个字。 情深不寿。 当天下午,福安和楚公子躲在密室里旁观了苏娣将魏灵诩下落尽数告诉孟行之的全过程。 第二天夜里,茶楼里来了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 苏娣看清了的来人,她在原地怔愣了良久,最终将那男人引到了后院的客房。 福安牵着带着面纱的魏灵诩来到了客房,与男子相见。 男子掀开斗篷,衔着泪向魏灵诩走过去:“我找到你了。” 魏灵诩惊得后退几步,警惕道:“我以前认识你?” 男子脸上的笑容一僵,诧异的看向苏娣。 苏娣淡淡开口:“她谁都不记得了。” 男子隐忍道:“怎么可能?!” 苏娣默不作声。 男子走到魏灵诩身边,激动道:“灵诩,你看看我,你好好想一想,我是魏渊,你忘了谁都不可能忘了我。” 魏灵诩皱着眉,陌生道:“我以前跟你很要好么?” 魏国君欣喜的笑开:“对,你最喜欢我了,从小到大你都缠着我的。” “从小到大?” 魏国君紧紧的盯着魏灵诩,生怕一个错眼她就不见了:“对。” “那我那本册子上写的男子是你?” 魏国君微微发愣:“什么册子?” 魏灵诩从袖中掏出那本小册子,递给魏国君:“我醒来时一个宫女给了我的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这个,上面写了些琐事,我却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权当个故事看着。你既然认识我,不妨同我讲讲,我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册子里写的他又是谁。” 魏国君接过册子,一页一页的翻看了起来,册子很短,不过寥寥数页,魏灵诩吃了一个苹果的功夫,魏国君就一字不落的看完了。 魏国君看着拿帕子擦嘴的魏灵诩,差点没冲上去抱住她,但一份感情隐忍得久了,反而就隐忍习惯了,放不太开了。 “是我。”魏国君感觉喉咙难受的喘不过气,他说:“我就是那个答应了带你骑马又食言的坏男人,我也是那个在去盐城的路上故意把你弄丢以便引开你母后眼线的坏哥哥。我对你一点也不好,我利用你,算计你,刻意忽略你的感受,我没有珍惜你。” 魏灵诩看着魏国君默不作声,眼中没有起伏。 魏国君的语气有点可怜:“你能不能……别恨我。” 魏灵诩淡淡笑开:“你不必自责,都过去了,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魏国君的嘴巴张了张,最终瑟缩的开口道:“……你以前,很爱我。” 魏灵诩叹口气,轻轻浅浅的一笑:“册子上写的那些事我一遍又一遍的看过,可是心里除了看客的悲悯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你说我爱你,可是,我不记得我爱你了,我这样看着你,心里没有一点熟悉和喜欢,只有陌生。苏娣告诉我往事不追,要我迎接新生,我一开始总是隐隐的不甘心,但如今,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对于过去,好奇有之,却再无执念。不论我俩从前有过什么恩怨情仇,那也都是从前的事了,你我都不必放在心上了。” “……” 福安看着僵立在原地的魏国君,心里兀地不是个滋味儿。 像他们那样喜欢运筹帷幄的人,大概都觉得自己是个特别有分寸的人,大概都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大概从没感受过无可奈何和无能为力。 也许魏国君觉得,只要他愿意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魏灵诩就会对着他笑靥如花。 但他没想到,当他回头的时候,她早已从他身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