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医院门口停下，轻澜还有些发懵。　　“到了啊，小姑娘怎么不下车？”司机在驾驶座上回头纳闷地喊了一句，轻澜如梦方醒。　　车窗外站着的易林，低头笑看着她，替她开了一侧的车门。　　　　轻澜第一次来精神病院。门口刷了白漆的大铁门有些破旧，地理位置处于郊区，环境不错，周围都是安安静静的，几乎听不到大门里面的声响。　　保安室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制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警棍，目光正朝她们移过来。　　　　“不想去的话，我送你回去。”易林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去不去都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可是右拳却紧紧捏着，泄露他的心思。　　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　　　　在郊区，轻澜这下子是真的确定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了，伸手主动牵住了易林紧紧握着的拳头。　　“那个保安看起来很凶。”　　易林松开手反握住她，眼底的沉郁一下子就消解，捏了捏轻澜的脸。　　“没事。”　　　　果然没事，易林过去说明了原因保安就放了他们进去，易林带着轻澜进了西边的住院部二楼。　　宽敞的走廊内有不少穿着病号服的人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什么，偶尔诡异一笑。　　　　“你说说你，这点事情都干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一个穿着洗得泛黄的病号服的四十上下的女人，伸手就去拧后面小护士的胳膊，嘴里叫嚷着：“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掐死你，看你以后还不认真学习！”　　　　小护士被拧了胳膊也没反抗，反而低眉顺眼地顺着女人的话求饶，一边朝另外一个护士使了眼色，小护士立马蹬蹬蹬地往楼下跑，没一会两个模样健壮的护工跟在一个白大褂男医生的后面就来了。　　两个人二话不说按了女人的胳膊将她带进治疗室。　　　　男医生看到站在一旁的易林，摘下口罩打了声招呼。　　“来看你妈妈？”　　易林点头。　　　　“她最近状态还不错，你去吧，我这边还有病人要治疗，”说完匆匆戴上口罩就往房间走。　　没一会就从房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嘶吼，轻澜听得心惊。　　易林拉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她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女儿，女孩不听话非打即骂，每天督促着她学习学习。”　　“然后呢？”走廊上人来人往，轻澜仰着脸问他。　　易林嘴角一翘，不知是悲凉还是嘲讽。　　　　“最后小女孩受不了，跳楼自杀，这个女人接受不了自己逼死了女儿的事实，疯了。”　　轻澜哑然，一路上跟在易林后面都没有说话。　　　　“到了，”易林哑着嗓子：“你在这里别动，我先进去看看。”　　轻澜乖乖地点头，看着易林推门进去。　　里面细声细语说了几句，然后门开了，易林神色和缓下来。　　“进来吧。”　　　　易林妈妈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头发长长的，盘了个髻，眼角有细碎的纹路但不影响她和善的笑容，脸上干干净净的，衣服虽然是统一的病号服，但是胜在整洁。　　“你是我们易林的同学吧，”轻澜愣愣的没有喊阿姨，反倒是易林妈妈先招呼的她。　　　　房间小而空，只放了一张一米二的单人折叠床，上面铺着的被褥像是新的，印着小碎花。易林妈妈拍了拍床边。　　“你坐吧，这里环境不好，我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随便坐吧。”　　　　轻澜没坐，看了看易林，见易林朝她点头，这才乖巧地坐了下来，被褥软软的。　　易林妈妈看到两人的互动，又新奇地偏头打量了几眼轻澜。　　　　“昨天晚上陈医生让我去接易林打来的电话，说今天过来，还说要带个同学过来，我还当他开玩笑呢。”　　轻澜害羞地埋头笑笑。　　“我们易林性格不好，我还以为他没什么朋友。”　　“不是的，”轻澜觉得易林妈妈对他有误会，赶紧解释：“易林人很好，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说着夸奖人的话，可夸奖的对象就站在自己身旁，轻澜有些难为情。　　　　易林妈妈掩唇笑了笑：“那就好。我就怕他和同学相处不好。”　　两人相谈得很融洽，轻澜完全没有看出来易林妈妈有精神病史，直到易林接了一通电话。　　易林接通，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母亲，挂断了电话。　　　　距离她最近的轻澜最先看出她的不对劲来，慌忙看向易林。　　“是他打来的！”易林妈妈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嘴唇泛白，哆嗦。　　易林拉起轻澜，挡在她身前：“不是。”　　　　“你骗我！肯定是他！”　　“不是，”　　易林又耐心地说了一遍：“广告推销。”　　　　“真的？”又重复看了几眼易林，像是在确认什么。　　半晌，塌了肩膀，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　　“你们走吧。”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听得轻澜一头雾水。　　　　轻澜大气都不敢喘，任由着易林拉着她出了医院的大门。　　“阿姨刚刚怎么了？”轻澜试探着问道。　　　　易林手里握着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这回他没犹豫地接通了。　　“你刚刚怎么把电话给挂了！你人在哪呢！”电话里头的吼叫轻澜听得一清二楚。　　是易刚的声音。　　　　轻澜拽拽他腰间的衣服，易林这才开口：“在外面。”　　　　“不是说让你过来吗，现在都几点了，赶紧过来一趟，”说完又补充一句：“记得带房产证。”　　“不过去。”　　“你说什么？”　　　　易林安抚地握了握轻澜的手，对着电话那头十分礼貌地解释。　　“房子我已经卖出去，没有房产证了。”　　轻澜听到电话那头嘶嘶的喘气声，对方刚刚破口大骂了一句，易林立刻掐断了电话。　　　　“你把房子卖出去了？”轻澜问。　　“嗯，”易林并不打算瞒她：“在旁边的小区租了套公寓，待会带你去看。”　　　　易林等着她生气，气他明明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拿走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零花钱。　　可是她没有，仅仅是点了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易林站在远处有些惊讶，轻澜折过身去牵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　　　　从裤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方盒，放到轻澜的手心上。　　“这是什么啊？”轻澜打开来看。　　一条素银的手链，点缀着一只小小的铃铛，伴着她手上的动作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　　　　易林抿着唇：“生日礼物。”　　轻澜怀疑地看了看他，睁大了眼睛：“可是，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什么生日礼物？　　呃，轻澜想起来自己的QQ资料上写的是今天生日。　　“我QQ上面的资料是乱填的。”　　　　易林没说话了。　　轻澜以为他不开心了，可是下一秒他又笑揉了揉她的脸，亲手给她戴上了手链。　　“没关系。”　　　　~　　　　轻澜比预计的要晚了三四个小时回到家，姜爸爸还没有下班，姜妈妈却已经早早地坐在客厅等她了。　　　　“妈妈，”轻澜抱着怀里的两本新书，换好鞋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轻澜正想着怎么解释，露出的手腕上的手链一下子吸引住了姜妈妈的目光。　　“手链哪来的？”　　　　轻澜灵机一动，索性解释：“买完书和同学逛了一会，就回来晚了。”　　姜妈妈拉着她的手腕瞧了瞧：“手链不错，看起来跟真银似的。”　　“快考试了别三心二意的，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你安心学习。”　　　　轻澜点点头，抱着书回到卧室，松了口气。　　咚咚咚的敲门声，轻澜一惊，妈妈已经走了过来。　　轻澜以为是她发现了什么，没想到妈妈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下礼拜你表姑结婚，给咱们家递了请帖，我和你爸过去帮着忙两天，你就歇在外婆那里可以吗？”　　“要是不想去的话，我就让你爸留在家陪你，”姜妈妈也是看轻澜最近总喜欢往外婆家跑才这样说的，要搁在以前，知道她的性子，肯定不会主动让她去外婆家住的。　　　　这一次轻澜很乖顺。　　“没事的，我去外婆家好了，你和爸爸放心去帮表姑妈吧。”　　姜妈妈这才放下心来。　　　　“行，那你学习吧，我出去了。”　　　　~　　江母因为房子的事和易刚大吵了一架。　　　　江母认为是易刚这个做父亲的态度不够强硬，平时太惯着易林了，才会让他这么不知好歹。　　而易刚则是认为是江母破坏了他和易林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弄得现在易林都不听他的花了。　　把放在卖了？反正江母是不相信的，她以为易林就是在挑衅他们！　　　　易刚直言这个家待不下去了，拎了外套就掀门离开。　　江新宇等易刚走后才敢进房间。　　　　“妈。”小声地唤了一句。　　“怎么了？”江母调整了个姿势，尽量放缓了语气，对自己的宝贝儿子。　　“我看中了一双球鞋，你这星期帮我买呗。”　　　　江母向来不会拒绝儿子的请求，闻言也只是拿过一旁的钱包，随口问道：“多少钱，妈给你，你自己去买。”　　江新宇搓了搓手：“八百。”　　“多少？”江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新宇没觉得很贵，就算贵，可是同学穿的不就是这样的吗？因此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重复了一遍。　　“八百。”　　　　“太贵了，妈没有这么多钱，你找你爸要去，”冷笑了一声：“你爸现在一心想的都是易林，哪还有功夫管我们母子俩？”　　收了脸上嘲讽的表情，江母拉着江新宇的手。　　　　“不是妈不给你买，要怪你就怪你爸，怪易林吧。”　　要是房子能拿到手，别说八百一双，就是八千，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　　　　临放国庆的那天，下午放学轻澜吃完饭，来到和易林约好的地方，周围静悄悄的。　　　　见她来了，易林把石凳上放着的一盒鲜艳欲滴的草莓递了过去。　　这个时间，草莓卖得很贵。　　轻澜喜欢吃草莓，可是不喜欢易林这么浪费。　　　　“以后别买了，不要浪费钱。”　　易林看着她小口小口吃着草莓，明明喜欢的，却皱着眉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眉头。　　　　“没事，用的是你的钱。”　　轻澜默了默：“那也不能浪费。”　　易林没觉得浪费，只是看不惯她整天吃食堂的，不卫生且没营养。　　　　转而想到另一件事。　　“国庆怎么安排的？”　　轻澜停下吃草莓，弯弯的杏眼看向他：“我要在家里学习啊。”　　　　“哦。”易林又低头，认真地看她吃着草莓，薄唇抿得紧紧的。　　轻澜在心里偷笑，想着晚上放学给他一个惊喜。　　　　晚上三姐晚自习打铃，学生迫不及待地背起书包冲出教室。　　舒涵走得迟，快到了校门口发现自己好像忘带了英语笔记，翻开书包找了找，果然没带。　　犹豫了一下，拔腿往教室的方向快步走，周围都是一片漆黑，零散的人影不足以驱散她心中的害怕。　　　　好不容易到了教室，舒涵松了口气。教室前门锁着，她走过走廊想从后门进去，作为学委她有钥匙。　　可是最后她停在了玻璃窗边，惊讶地捂嘴看着里面的一幕。　　　　高高大大的男生正对着她，正低头吻着怀里的女孩子，或许是因为女孩子太过娇小，他吻得费力。　　双手轻而易举地抱起女孩放到了课桌上，埋头细细地吻着。　　嘴唇、颈窝、锁骨......　　　　舒涵咽了口口水。　　　　背对着她的女孩子环着男生的腰，较弱无力地承受着。　　舒涵往后退了一步。　　　　女孩子穿着的鹅黄T恤，她今天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