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鲁立当夜给“安排”在这村里管事的人家里过夜。吃晚饭是端出非常大的肉包和一盘菜七八个人吃。睡前要洗脸儿,捧出一盘热水来,里边放进了一块毛巾去。
开始唐鲁立以为这盘热水是给他一个人洗脸用的,哪晓得在他洗完以后,才发现这一家数口跟着也一个接一个,全都轮着用它去洗脸儿。
这叫他觉得很震惊。虽然他在家里的时候,因为还没有自来水,用水不是太方便,但最起码有水井,每日打几桶水上来,就可以做饭、洗衣、洗澡,或者每人用一盘水洗脸,没有讲缺水缺得这么厉害,要一盘热水几个人轮着来洗的。
度过了一夜,早上荷国基村里管事的人又给了大面包唐鲁立吃了,告诉他要找民政,还给了他十多块钱,并指给他从这儿离开,按照哪条路走出去,到有车来往的秦各庄去坐车。
秦各庄虽然听着象是一个村庄,但这地方比较大,应该是一个公社所在地,路旁水泥电线杆子上和一些墙壁上,上上下下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广告。两旁沿街大多是一些老房子,一律做了铺面,屋里做生意,屋外有一些人晒衣裳,从小儿的尿布到女人的乳罩,补了裆的短裤到印花的床单,晒了挺多的。在车辆的喧闹声和扬起的灰尘中,许多衣物迎风招展着,给人一种不是那么协调的感觉。
唐鲁立走进一家饭店,主人是一个年轻人,听了他的闲聊后,给他端来一碗羊肉面,里边有一点儿青菜的,告诉他不收他的钱。他虽然已经吃过面包了,但觉得还不是很饱,就接过来吃。吃着吃着,他从嘴里拽出整条的菜叶,那直接手撕的玩意儿都进到他喉管里了,却因为吃得太急而未及嚼烂,只好从喉咙里拽出来再做一次反刍。
随后,唐鲁立听从年轻老板的意见,坐车到天津跑西边去了,没有勇气真的去找民政,而是想自己到火车站讨到一张车票来回家。
在售票厅里,许多人一列列地在售票口外边排着,有几列都几乎排到了入门旁的墙边了。在这些排队或者不排队的人当中,有人手里拎着个挎包,有人拿着其他东西。他站在满是碎纸和一些屑子的墙前空档,觉得很懊恼:别人身上有钱,可以大大方方地排队买票,而他没钱,只能幻想着向人讨到一点儿钱来买一张票。
“大姐,我没有钱买票回家,可不可以给钱我买一张呢?”唐鲁立在鼓了一下劲之后,这样问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妇女。
那妇女看他一眼,理也不理他,走了过去。
这真是叫唐鲁立觉得挺难堪的。
于是随后他就蹲到地上,低下头去不看人,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勇气再向别人开口乞讨了。不过他也没有马上离开这儿,因为他心里边有点儿不甘心,觉得讨不成钱是太失败的事情。于是他看见有一个戴眼镜,显得挺斯文的六十岁左右瘦老头从自己面前走过时,他就迅速站了起来,再次鼓起勇气用普通话向对方询问:“伯伯,我现在没钱回家,你可以给我钱买一张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