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争霆今日陪着李会长来与会,他两人衣冠卓然走在前头,身后带着一队抖擞卫兵,黑压压的一片,腰间都别着阴森森的便携枪。 听见风声来迎的是已经醉了三分的罗总长,在广场的半路上接着,“李会长,可候着您大驾啦!” 李会长和他轻轻握了手,“罗总长久等了。” 罗总长又跟李争霆打招呼:“李助理?稀客稀客!” 李争霆浅淡地笑着和罗总长握手致礼:“打搅了。” 罗总长好似才看到背后肃静的一派武力,小心翼翼地揣问:“会长,您这是啥意思?” “争霆,把他们分派到各处暗地里守着,务必保证酒会秩序。” “好的,”李争霆像罗总长致礼:“失陪。” 打发了一屁股的下属,李会长这才携着罗总长往酒会上去,“仁义镇现在这世道,得预防着万一,尤其是在今天这种显眼的场合。” 罗总长一喜:“劳盟友费心啦!不过......李争霆不做助理,也开始插手卫队的事了?” “争霆就是我的一把□□,我每天恨不得把他掰成两块儿用。再说......按肖景小哥的脾气,今天这场合,我能差使他去守墙角?” 被当面数落了自己的侄子,罗总长也不见动气,“小景那孩子,我会让肖我多约束约束他,您且多包容。” 一瓶白葡萄酒下肚,肖景已经如醉如梦,他直接上牙拗开另一瓶,拖过被推开的小酒杯,就着烤猪皮自斟自饮。 玉笑戈见他已经做好听戏的架势,清了清嗓,娓娓道来:“我也有个认识的人,家境富裕是镇上数一数二的。” 肖景哂笑一声:“小姐你别是在隐射我吧?” “不敢,她是个美貌女子。家里是书香门第,她又生性爽快大胆,很招人喜欢。” “嘿!我喜欢这样的。” 玉笑戈摇头:“我估计你不喜欢,随着年龄增长,她也遭遇着一个美中不足,汗毛日渐深重,不知怎么还发育出体味偏烈的尴尬毛病。” 肖景嫌弃地眯着眼睛,“比男人还毛多?还臭烘烘?这还算美女呀?” “所以呀,她自注意到这个瑕疵就一直求医问药,外敷内用、正方偏方就没个断绝。最后呀,从一个游方巫医那里搞来个偏方,比你说的那个勒脖子滑稽荒唐得多。” 肖景用烤签敲击酒杯,发出沉闷的哑音,“哎,不要乱说!勒脖子可不荒唐,确有神效。” 玉笑戈模棱两可地勾勾嘴角,“这偏方的主药是烤蛇胆,每日只需一枚。” 肖景正在吃烤鸡腰子,他一口撕下三个,在嘴里嚼得细碎,“嗯,接着说,烤蛇胆我还没吃过,据说是苦的来着?” 玉笑戈无中生有的故事还未成形,不假思索胡诌着:“蛇胆入药不稀奇,那巫医多半罹患羊角风,说话时啰啰嗦嗦、颠颠倒倒。他一个劲儿的强调——蛇胆要用长木菌的朽木做柴,蛇的种类每日不得重样,以毒蛇为最佳,且要隔着蛇肚子烤蛇胆,将活蛇烤到5分熟时,即刻剖腹取胆。那蛇胆汁被熏出来,整个都湿淋淋的,一股子腥气儿。” 肖景想象着那半生不熟的情境,手里一个哆嗦扔了手里的鸡腰子,他脸色煞白,皮里青筋跳动,“她的口气一定不好闻!这他/妈也叫美女?!” 还以为这个见多识广的男人有多不拘小节,原来也是锦衣玉食的子弟,见不得半点饮食腌臜。 玉笑戈紧接着又说,“这还不算完,烤蛇胆上抹一层巫医特制的符灰,这是用来脱汗毛的。若要脱去体味,还须以毒攻毒。” 肖景猛喝一大口酒,“什么叫以毒攻毒?” “若要以毒攻毒,需收集比她体味重百十倍的人体臭汗,窖在湿土里,一月之后每日取小半碗,和着符灰蛇胆一道服用,这才能两面俱到。巫医说那叫酣汤。” 肖景听得胃里翻腾,酒气肉气都往头顶逆冲,“太荒唐了!当真......当真有效?” 玉笑戈掀开嘴角,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齿,“那姑娘家里殚精竭虑,果然找来一百条毒蛇和一百个臭汗无穷的男人。历经半年,那姑娘每日药汤不断,把蛇吃绝种了,把男人逼得都不敢出汗了。” “我看是因为又丑又臭,男人只顾着打冷战、犯恶心,全身发冷了吧?” “莫笑丑姑娘,她的皮肤日渐出落得比雪还白,身上香扑扑的,将见过她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不知今夕是何夕。” 肖景早没胃口去想那些神魂颠倒的幻境,嗤笑:“没见识的男人......小姐你这故事着实恶心了些。” 玉笑戈轻笑:“好戏还在后头。” “哦?还有后续?” 玉笑戈略一考虑,娓娓编来:“这姑娘吃了太多半生不熟的蛇胆,蛇胆里的脏物毒物慢慢报应到她的眼睛里,一个俏生生、香喷喷的美人辗转一年就蹉跎成个瞎美人。” “只要好看好闻就行,瞎不瞎无所谓。” “哎呀!正巧那镇上局长家的小哥跟你英雄所见略同,他背着爹妈、仗着家里强权,将姑娘收了来做情人。” “哦?那还算场好戏,就是结局俗了些。” 玉笑戈却不想讲喜剧,她突然惋惜起来:“那小哥急色,眠花宿柳的一把好手,最后死在情人身上也算善终。” 肖景听得云里雾里,“等等!怎么又死了?” 玉笑戈拉着悠长的语调,营造出诡谲莫测的气氛:“那夜呀,小哥扒开姑娘的衣服,就被吓了个半死......那姑娘莹白细嫩的双腿中间,长的不是令人神魂颠倒的肉盘子,从中伸出来一条一尺长的红色蛇尾,有手臂大小,肉红鳞甲片片张开,竟然是两寸长的细针!” “成怪物啦?”肖景又惊吓又兴奋,他有些猎奇的恶趣味,“是被活活吓死的?” “小哥被吓得冷汗直流,那味道竟然比姑娘以往所晓得的还要烈上一倍,汗液的颜色也奇......咯,跟你这酒差不多。” 肖景缩了缩脖子,厌恶地推开酒瓶。 “小哥冷汗如柱,溅在姑娘的蛇尾上,那姑娘突然就发了狂,把自己当成了蛇胆,把小哥当成了药汤,她用毒针密布的蛇尾将小哥捅了个对穿,两人血汗交融,成就最后一剂酣汤。” “......”肖景干巴巴地笑,“呵呵......造化弄人。” 玉笑戈终于将一个临时起意的故事圆回来,她见仍不见陈碧落,佣奴也不来回话,便有一句没一搭的扯:“巧了,这烤羊肉的味道和颜色,正巧让我想像出那一滩肠穿肚烂、蛇尾扭曲的交融场面......” 烤羊肉就放在肖景眼皮底下,见羊肉嫩红、膻味刺鼻,脑袋里炸成一簇烟花,他终于忍耐不住,跑到墙角的垃圾箱前,稀里哗啦,将一肚子的“酣汤”全泄出来。 陈碧落倒不是真为三轮车颠簸头晕目眩,她自小就苦于人情交际,最不喜欢酒会等类似场所。偏巧李植年轻时最爱放歌纵酒,每每都聚来众多门阀世族。 借故躲清静是她从小练就的熟活儿。 位于十九楼之上的天桥以玻璃做底、汉白玉做栏,走在其上如浮游虚空,别有一番飘飘欲仙。 从这里俯瞰道有常,四面高楼的玻璃墙遮不住致人之眼,这座玻璃楼院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四面空空如也,所有人都聚集在酒会之上。 除此以外的异动都能被轻易锁定,更何况无为借玉笑戈之口告诉过她:或许有从重京跟来的人隐在暗处图谋。 存了戒心的陈碧落锁定的是一道棕红色身影,他从前楼窜入,擦着广场边缘的玻璃走廊向主楼而去,不知为谁而来。 陈碧落穿过天桥,潜入前楼,这个两会联盟的年度庆典上,普天同乐,连监控室都空无一人。 她下到前楼八层,透过直面主楼的玻璃看去,却跟丢了棕红怪物。她一眼瞧见三楼正向前楼这一面是个雅致的会客室,现下客人皆集聚在一楼酒会之上,三楼里独独落下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 那女人体态匀称,曲线毕露,一身好皮肉被淡金色的长袖长裙遮得严严实实 。她将发髻盘高,露出修长挺直的秀颈和耳中硕大的明珠。 女人转过身来,果然是前有凸后又翘,一张嫣红脸皮上脂粉淡扫,傲然俏立、顾盼神飞也不过如此。 陈碧落正为跟丢那身鬼鬼祟祟的斗篷而失落,不知那棕红怪物怎么从主楼前避过众人眼线,竟然已经悄悄渡上二楼。那棕红色身影一闪,竟不想在躲在女人身后! 女人好似走了心思,被那怪物步履轻巧,就在咫尺。陈碧落想大声呼喊酒会里的主人家,想给玉笑戈打电话。“啧!谁这么缺德,断了仁义镇的通讯!” 酒会上,李会长姗姗来迟,罗总长的致辞才说了一小段:“...在会宴之前,咱们要感谢此刻仍守在各自岗位上的同仁,追鱼台的卫主任、申主任,收纳营的新任副营长,还有......” 话为完,一声惊雷平地炸响,花瓶炸裂、女人惊叫、终五倾倒——就在三楼之上。 人群之中有道有常的自己人听出些端倪:“好像是......蝉小姐的声音?” “她为今天的酒会忙了几个通宵达旦,这会儿正在楼上一边休息、一边待命。” “就是礼仪部长得贼性感的那个设计师?”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