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因着昨夜那莫名其妙的梦境,纪阮是真梦魇了,一直到第二日都不大提得起精神,蒋文茵似乎是看出她走神,所以又将她点出来让她背书。 有前世的记忆在,背书对纪阮算不上什么难事,随意就应付过去。 等到休息的时候,坐在她左手边的纪瓷难得叫了她一声:“三姐姐。” 纪阮无精打采地瞥了她一眼:“干什么?” “方才先生是故意点你的,你没看出来吗?” 纪阮又不傻,当然能看出来蒋文茵是故意的。 不过这事的确是自己不对,几乎上赶着送把柄给蒋文茵,如果她不趁机打击报复,那纪阮才要怀疑她是不是转性了。 何况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过了也就算了,她要是连这种事情都放在心上,那上辈子折在她手里的人起码能翻倍。 至于纪瓷为什么破天荒地主动跟自己搭话,纪阮也知道,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将自己跟她拉到同一阵营。这种小心思,在她面前就跟明镜似的,实在是藏不住。 纪瓷观察着她的神色,发现她的确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眼角眉梢都带上点不耐烦,撇了撇嘴:“你现在倒是大方得很。” 以前她做错什么事情的时候,倒是不见三姐姐这么好说话。 纪阮认真想了想,总算是理解了纪瓷这怨气从何而来。 当初她年少时,也是如纪瓷一样的脾气,纪瓷是有自己亲娘惯着,她则是有纪珑宠着,都是一样的任性,所以经常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后来纪珑出事,她入宫,一夕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如今再回头看那些事情,只觉得好笑。 可对于现在的纪瓷而言,却是难以理解她这样的心态的。 “你跟她折腾什么?”纪阮叹了口气,忍不住劝了句,“等再过些时日,夫子的病好了就该回来了,你且忍一忍算了。” 纪瓷瞪了她一眼:“你跟我说‘忍一忍’?你脾气现在这么好了吗?” 纪阮:“……” 真应该让纪瓷看看她当年都做了些什么,到时候还能不能说出她脾气好这几个字。 “行吧,你怎么高兴怎么来。”纪阮耐心耗尽,摆了摆手,示意纪瓷可以闭嘴了。 纪瓷的确是想拉纪阮入伙的,结果纪阮就是软硬不吃,激将法也没什么用处,她只能退回去跟宋宝怡吐苦水。 放课后,纪秋妍仍旧跟纪阮结伴离开,两人闲聊了两句,纪秋妍不经意间说道:“说起来夫人怀有身孕,理应安心静养的,如今刚从付明山回来没多久,又要到京郊的庄子去,倒也不嫌折腾?” 纪阮原本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可听到纪秋妍这句之后,整个人霎时就警醒了起来。她仔细想了想,前世之中柳氏仿佛也曾去过京郊的庄子住过些时日,也是纪珑陪着一起去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旁人家的夫人养胎都是在府中好好呆着,生怕出什么纰漏,可柳氏却要这样折腾,先前去付明山还愿倒还能理解,可如今好好地要去庄子上,若说这其中没有隐情,纪阮决计是不肯信的。 前世纪阮这时候每日除了吃睡,便是上学堂,偶尔跟纪瓷掐掐架,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柳氏的动向。这一世她则是走向另一个极端,几乎是草木皆兵,不过柳氏做什么,她都能迅速在心中进行分析出十数种心怀不轨的可能性。 “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想去京郊的庄子住几日了,整日在府中呆着,实在无趣。”纪阮状似不经意地说。 先前南宁侯府的寿宴,她已经装病强行留了纪阮一次,若是故技重施的话实在不稳妥,万一柳氏真让人再请旁的大夫,岂不是要露馅了?所以她这次只能跟过去,时刻盯着,方才能放心。 “那只怕不成,先生八成不会准你的假。”纪秋妍同情地看了眼纪阮,她在学堂里一直中规中矩的的,蒋文茵很少找她的麻烦,但纪阮就不一样了。 其实纪秋妍也有些不明白,像纪瓷那样直白地顶撞过先生的先生看不惯也是正常,可纪阮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怎么就也得罪了先生? 这一点纪阮自己心里倒是明白得很,她虽然没有顶撞过蒋文茵,但却一直看不上她,以蒋文茵那样敏感的性情,只怕不难察觉到。对于这样自诩清高的人来说,“看不上”这种态度可是比顶撞还要恶劣的,而且像纪瓷那种她还能训斥回去,可对纪阮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是以,虽然纪阮没有明着顶撞过蒋文茵,可在她心里,纪阮跟纪瓷没什么两样,甚至纪阮还更有心机。 “不准假?”纪阮笑了,心中嘀咕了句,那可由不得她准不准。 纪瓷可是一直在伺机而动,准备抓蒋文茵个错处,将她赶离纪家的。只要寻个合适的时机推上一把,不愁此事不成,届时蒋文茵就算是不想准假,也由不得她做主了。 纪阮原本还在想着,应当怎么找个适当的时机,没想到还没等她动手,纪瓷那边就闹出事情来了。 其实事情的源头很简单,不过是因为一张大字。 纪瓷的字写得一直不大好,所以经常会被蒋文茵给挑剔,纪阮觉着若是一次两次倒也还罢了,若是每日都要这么来一遍,那就是没事找事了。毕竟练字这种事情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好转的,你就算每次把她训个百儿八十次也没用处啊,不还得慢慢来吗? 而且平心而论,纪阮觉着在这件事情上,纪瓷的表现已经很不容易了。就以她那一点就炸的脾气,能忍了半个多月才发泄出来,纪阮都觉着稀奇。 所以在纪瓷直接把砚台砸了的时候,纪阮非但没有惊讶,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微妙心情。 “你这是干什么?”蒋文茵变了脸色,她知道纪瓷不服管教,却没想到她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摔东西,这已经不只是不服管教的范畴,而是要翻了天了。 纪瓷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发脾气,结果没想到旁边的纪阮突然凉凉地来了一句:“四妹妹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手滑把砚台给碰掉?” 她这话一出,蒋文茵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二字来形容了,简直像打翻了颜料似的。 就连纪瓷都觉得自家三姐这纯属睁着眼说瞎话,就砚台摔的那个地方那个程度,要不多小心才能搞成那样啊…… 不过在看到蒋文茵的神情后,纪瓷意识到果然还是三姐技高一筹,将原本都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笑着说:“对,方才一不小心失手了,下次一定多加小心。” 说着,她又火上浇油似的补了句:“先生方才训到哪里了,继续吧,我还听着呢。” 纪阮赞许地点了点头。 她这四妹妹在旁的事情上一直没什么天赋,没想到这点倒是学得很快。 这事之后,将文茵彻底在纪家呆不下去,请辞了。 蒋茵倒是也把学堂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纪尚书,可纪瓷咬死了自己不过是失手,是蒋文茵自己想多了。 她这次学乖了,纪尚书把她们叫过去询问的时候,并没有去讲述以前被难为的事情,只咬死了练字这一件哭诉道:“先生嫌我愚笨,每次练字时都要耳提面命将女儿挑剔到脚,女儿自问已经尽力,可是实在难以在几日间突飞猛进。先生或许是觉着我没上心,所以才有此一说吧?” “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没达到先生的要求,可却不干三姐姐的事,三姐素日在学堂中听话得很,先生怎么能把三姐姐也牵扯进来?” 纪瓷这话看似是帮纪阮说话,可实际上却是给蒋文茵泼脏水,纪阮听后摇头笑了笑,这丫头已经可以出师了。 纪尚书被她哭的心烦意乱,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等着老夫子身体康复。 于是纪阮等人都有了一段空闲的时间,顺理成章地跟到了京郊的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