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镇里有一个地痞,叫刘三。
这几天他每天早上都会翻墙来徐安庆家里。
这人没别的目的,就是想撺掇徐安年去签卖身契,顺带占些便宜。
徐安年在饥荒到来前长得清秀水灵,肤白貌美,明眸皓齿,为人更是温婉有礼,踏实勤劳,是永宁镇许多后生惦记的绝佳媳妇人选。
可是挨了将近一年的饿,她的肤色同样蜡黄,乌黑秀发也变得如枯槁荒草一般。可就算如此,也有几分美人底子。
刘三与镇里驻扎的商队勾结,哪家姑娘以前长得水灵,就三番两头去她家里骚扰。
他大肆渲染城里的勾栏如何如何好,住进去金银珠宝不愁,绫罗绸缎不缺,还有一群文人仕子围着她转。不仅不会饿死,还能挣钱补贴家里,何乐而不为。
有些农户受他蛊惑,还真就把女儿或者儿媳妇卖给商队换取粮食。刘三作为中间人,自然也会得好处。
商队用十斤粮食买去一个容貌底子不错的女子,用猪肉和精米养上半个月,再转手卖给县城或州城里的勾栏,其中的利润空间是非常大的。
徐安庆趁着徐安年没有注意,把剪刀摸出来看几眼,又把剪刀藏到枕头底下。
“姐姐,刘三应该快来了吧?”
徐安年侧过头,神色略显慌张,道:“算着时辰快来了,我想……”
“你想跟着他去镇里,把你自己卖了换十斤粮食?”徐安庆反问。
徐安年没有说话,只是咬着牙轻轻点头。
徐安庆望着一脸决然的徐安年,五味杂然。
前几天刘三翻墙进来劝说徐安年去镇里签卖身契,并带来几个白面馍馍,把徐安锦馋得哇哇直哭。徐安年不为所动,她知道卖去勾栏后会经历些什么,每次都大声呵斥刘三,把他骂出去。
可今天一早她发现徐安庆已经饿得晕死过去,并且米缸里一粒米都不剩,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卖给商队。
徐安庆两世为人,如何看不透徐安年的心思。
“姐姐,你先把安锦送到另一间屋里睡觉,再来商量事情。”
徐安年略微诧异他为何会这样说,但饥饿驱使下,容不得她深想。她把徐安锦牵去隔壁房间,安抚睡下后又来到徐安庆床边。
“弟弟,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这样做才能救你和安锦。爹娘进山已经七天了,恐怕……”
“我明白的,姐姐你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们好好活下去。”
“明白就好,如果十斤粮食吃完以后,爹娘还是没有回来,就……就把家里最大的那块水田卖给吃人商队换粮食。等我在县城里挣着银子,就立即给你们送回来。”
不仅是卖儿卖女可以换粮食,房契或者地契田契这些也是可以换粮食的。
天灾之年百姓没有吃的,可以用地契田契抵押给地主换粮食,待到风调雨顺时再赎回来。
只不过灾年的地契田契本就不值钱,卖个十几两银子只能换来度日口粮。
等到风调雨顺时,粮食又不值钱了。到那时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挣到十几两纹银和利息,赎回抵押的地契。
没了地契田契就没有耕种的土地,那农户能怎么办呢?只有到地主家里打长工讨生活。
那些实力雄厚的地主和商队,巴不得偶尔发生天灾。这样做有利于田土集中化,更能剥削劳苦大众。
所以徐安年宁愿把自己卖了换粮食,也不想让全家人断绝未来的生计。
这时徐安庆神色陡然一转,道:“姐姐,既然你已经打算把自己卖给商队,不如答应刘三的要求,让他把揣来的白面馍馍给我们吃。”
刘三带着白面馍馍来,除了撺掇徐安年去签卖身契,也想占些便宜。虽然徐安年看起来面黄肌瘦,但毕竟是黄花闺女,也有几分姿色底子,刘三可是非常想当第一个恩客的。
徐安年神情古怪地望着自家弟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安庆继续说到:“到时候我先把所有白面馍馍抢过来吃,你就让他回去再拿些白面馍馍给你和安锦吃,等我们都吃饱后再说。”
大姐犹豫片刻才缓缓说到:“唉,好吧,反正也没啥区别……左右都是当……婊子,还不如让你和安锦提前吃一顿饱饭。”
徐安庆虽然做了定计,但是听到这番话也忍不住心头一酸。
“姐姐,是我和安锦拖累了你。”
徐安年闻言一愣,把眼角的泪痕擦干净,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想到你个小屁孩居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说起话来还挺懂事的。”
“那可不?我已经长大了,再过三四年就该娶媳妇了。”
“噗嗤,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娶媳妇。好,姐姐答应你,去了县城就努力攒钱,给你备一份丰厚彩礼。”
徐安庆不再说话,选择闭目养神。他要在刘三到来之前,多恢复些力气。
徐安年见着他不想再多言,也有气无力地趴在床边。刚刚说这些话,她也觉得挺累的。
没过多久,院子外就传来一阵窸窣作响的声音。
有人翻墙而进,纵身跳进院子里。来人正是刘三,年龄在二十二三岁左右,身高将近一米七,长相猥琐,眼神飘忽不定。他看起来比较瘦,但是凭着这一手翻墙本事,就说明他有练过武艺,并且精力充沛。
姐弟二人被刘三惊醒,纷纷侧头望着他。
刘三从怀里掏出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白面馍馍,慢嚼着走到木桌旁看了一眼空陶碗。
“啧啧,家里没米吃了吧。安年妹妹,想不想吃白面馍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