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冲被道术捆缚,尚不及挣扎,身周天地便已改换了掉,故而并不知晓青梅竹马的阿姜姑娘正在外间为他扬名。
此刻竟他身处于一片浑黄迷雾之中,目光只能勉强望穿身前十丈,两耳更是不闻丝毫人声。
转又默察自身,聂冲发现自家气血凝实、筋骨无碍,暗想:“我心念清明无疑惑,肉身真实不虚,看来真是到了另一方天地。这必是冥河剑派高人施展的仙家手段无疑,就不知有何考验想来有此遭遇的非只我一个,还是先找到别人再说。”
拿定主意,聂冲抽剑在手,暗中戒备着迈开了脚步。行不多时,他眼前景色又是一变,却已走出了迷雾范围,得见草木繁茂、远山在前。只是这些景致亦都色作浑黄,仿佛就是雾气凝结而成。
聂冲伸手折下一截树枝,听到“咔嚓”脆响摩挲体察,亦觉与外界之物无异。便在他将断枝丢出手的一刹那,却见它当空消解为一团雾气,复又飘归原处,凝结成树枝模样,当下心中称奇,“当初我服食天龙香,心神堕入幻境,习得天龙念法时,便曾感叹过仙家手段不同凡响然而与今日所见相比,那天龙香演化的心神幻境却又不值一提了。若不是此间物性终非自然,这以雾凝物的手段直能堪称造化。”
感叹一番,他便又望向远山,隐约见得山中有几条道路在,忖道:“考验或是在山上?”正想着,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转头望去,就见一男二女结伴走出了浑黄雾霭。
聂冲定睛一看,认出这三人是第二批赶到海边的。
当先那男子好大名声,乃是“中原剑神”谢尧之子,洛阳城外“神剑山庄”的少主人,江湖人称“多情剑客”,名唤“谢进”。
谢尧曾有剑破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壮举,并因此得了剑神尊号。便连剑术通神的杀生观观主庄白茅道人,也对他称赞有加,并言若不动用舍神剑,也要败在此人之手。
之所以会出此言,并非是庄道人自谦,而是因为谢家传有“开窍”之法。此法是玄部道法中的筑基功课,入门之初要以外力排打与药浴之法锤炼筋骨皮毛,再借秘法震开周身一百零八窍穴,用以贮存肉身精血。此法一成,身坚如铁刀兵难伤,力大如牛可降虎豹,与人争斗起来,凶威更胜真部炼气之士。
庄道人剑的肉身既无真部道法滋养,又无玄部道法锤炼,一身力气只胜常人有限。他若是对上谢尧,即便剑术通神,能够破了对方的剑招,却也奈何不得那刀兵难伤的横练筋骨转而是对方,随手一剑都能分金裂石,老道士沾之必死,故而只有舍神剑能够一搏。
这谢进是谢尧的独子,剑术上也早早就有名气传开。尤其是他爱慕女色,常以赌斗之法将江湖女侠收归房中,传为一时佳话,因而得名多情剑客。
此刻跟在谢尧身边的二女,一个是越女剑派的“阮紫玉”,另一个是铁剑门“沈青萍”。这二人并称紫青双剑、南北双姝,剑术还要胜过许多成名多年的前辈。看眼前这架势,阮、沈二人归宿也不难料。
聂冲因在海边听他们报过名号,心中有着忌惮,当下暗道:“就算谢尧已将家传道法练成,我也尽可用舍神剑败他可有那二女在侧,我一旦施展神魂出窍之法,只怕会被她们看出肉身僵死的破绽。眼下尚不知后面有何难关,实不好这就与他们相争。”
只因不想在这时多惹麻烦,他将身转去一丛矮树后面,另寻道路赶往远处大山。
那谢进见状,眸中闪过一丝鄙色,对身边二女道:“瞧那人的打扮,该是杀生观的传人。以往只听我爹说起过杀生观所传剑术的厉害,却一直没得机会领教如今倒是有了机会,只是没想到那人如此胆小,招呼也不打一声。”
那阮紫玉这时嗔道:“说什么没机会,我看你是嫌那杀生观里尽是道士,没有坤修道姑。若真有个容颜秀美的女冠等在那里,你怕是早就领教过不知多少回了。”
沈青萍亦附和道:“不错,谢公子一贯只为女子劳力。方才那人若是个姑娘,你看他还能站得住不。”说着,叹息一声,“唉若将这心思放在剑术修行上,以你的天赋,只怕如今成就已追上令尊也说不定。”
聂冲只走出须臾光景,距离那三人尚不太远,这番对话俱都被他听了到。料想这三人是要激怒自家,他在心中笑骂道:“哄鬼的天赋!若不是怕惹得仙家不喜,少爷我立马就暗算了你们几个狗男女。”摸了摸袖中藏着的攒心钉,底气十足的又往前行。
这方天地不见日月星辰,十方俱呈昏黄一色,聂冲只能以心跳计时,约莫用了七个时辰才与那大山拉近了些。走了这许久,他已很是疲惫,却因猜测这段路程意在考验毅力,丝毫不敢停歇。好在他修习有神部道法,擅能压服肉身感官催生的杂念,这漫漫长路还不能令他躁怒、畏怯。
又数了三千六百余次心跳,聂冲隐隐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警醒回望过去,就见许多人从后面赶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