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蓁同王莞的院子方向相同,差的不过是距离。是以,两人结伴而行。 “四婶婶那性子,怕是也就这样了!” “我的姐姐,你可小点声,别让她听到了,说咱们背后议论长辈!” 四太太再不对,身份再低,可也是长辈,这话她们两家的大人说说还行,她们说出来,那是真的不合适。 “我就是和亲近的人说说,你就说这段日子,她都整出来多少事儿了?” 王蓁知道王莞虽然性子温和大度,但是柔中带刚,发起脾气来也不是好安抚的。 因为这段时间谢氏和萧氏及其他几房铺子收益见长,四房背后不知说了多少酸话,不敢挑衅掌管中馈的谢氏,见天儿地给她娘添堵。 真真气死个人! “姐姐何必如此生气,你生气,她才开心,你不在乎,她才憋气。” 王莞咬牙,“理是这个理,可到底意难平。” “好了不用再想了,以后她到你们二房那里,想怎么怼就怎么怼,左右她的名声也不甚好,真说出去了,也没有几个人相信!” 王莞眼神一亮,“说得对,横竖没人知道!” 王蓁是真正的王家嫡长女,是以,她的院子要比王莞的近上不少,两人告别,而后王莞也回去了。 没过多久,三房和六房送的生辰礼也到了。 唯独缺了四房的。 早在昨日晚间,王蓁酣睡之时,二房,五房,七房的东西就跟在谢氏后面送到了。 今日才有空闲看一眼,谢氏给的东西自然不必说,皆是上好的,亲手做了一套衣裙,送来了一副金镶海棠红宝累丝头面,不及老太太的玉石头面,难得的是宝石虽个头不是太大,成色却极匀净。 二房送来了一匹云锦,一匹蜀锦,还有一串玛瑙手串,一串蜜蜡手串。 三房是一套素金头面,五房是一套白玉头面,六房是一副银累丝头面,七房是一套点翠头面。 至于自家姐妹和其他府里交好的小娘子,送的都是自己做的荷包帕子络子如意结之类的。 像她爹,她二叔他们,送的都是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 包括几个哥哥。 淡荷将这些东西都登记入库,紧盯着小丫鬟,就怕把这些物件儿磕着碰着。 直到安安稳稳放在了库房里,才松了口气。 眼角余光处,看到了正平帝赏下来的棋具,摆放的不甚整齐,重新规整了一下才上锁,离开。 进了里间,王蓁坐在八仙桌前面喝茶,见淡荷进来,“刚刚那些搬东西的几个小丫鬟,给她们些赏钱,拿去花吧!” 淡荷笑着,“娘子果真体恤她们,那我就托大一次,替她们几个先谢过娘子了!” 淡衣过来听到了,叹了口气,“这些小丫鬟也不容易,她们和咱们几个不一样,咱们一开始进府就是大丫鬟,伺候娘子,她们却只能打打杂,干些粗活。” 淡烟接话,“比起她们,咱们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王蓁看着几人,“快去吧,淡荷,拿了钱让她们买些酸梅汤啊,绿豆汤啊,解解暑!” “是。”然后淡荷拿出一方稍大些的帕子,抓了几把铜钱,拿去给人分了。 平常王蓁这里最是热闹,虽说并不经常找人帮忙,但是一旦这样,就出手极为大方,有时活计比较累,可得好几个月的月钱。 像王蓁,一个月七两月例,王莞是六两,王薇和王芸是四两,王莹是三两。 当然,王家能这么大方,也是因着女孩儿少的缘故,这要是王家闺女成群,就算是王蓁一个月的月例也就三四两了。 下人最多一月一两,像最低的粗使丫鬟,一月才五百文。 “娘子,听说昨日诚郡王府里,那对儿夫妻又因为府里的侧妃闹心了。” 王蓁来了兴趣,“怎么回事儿?” “还不是昨日的宫宴闹出来的?因为皇后娘娘千秋,各家都只带了正室出门,可偏就她不依不饶,说什么看不起她,她也不愿与人为妾,这将她的姑母置于何地?这之类的话。” 王蓁饶有兴致,摩挲着手中的玉骨扇,“然后,诚郡王就发火了?” “可不是?诚郡王当即就说她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嫡女,若不是自己表妹,连个庶妃之位都当不得!” “那孙氏心气儿可高着呢!怕是一下子就炸锅了吧!” 淡如将滋补的药膳端了进来,放在桌上,“娘子说的是,那位孙侧妃的性子,您还不知道?昨晚要回娘家,偏诚郡王妃还顾及着宫里的孙容华,也不敢太过。”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啊这诚郡王府,只一个孙侧妃就够了!” 忽的,姜嬷嬷走了进来,目光严肃,“你们几个小丫头,混说什么呢,皇家之事,也是你们可以编排的?” 姜嬷嬷是皇后当年赐给王蓁的,一直教导王蓁身边的丫鬟,前一段时间回乡一趟,到昨日才堪堪赶回来。 是以,几个丫鬟一向怕她。 “嬷嬷,她们也是好心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出门交际两眼一黑,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王蓁拉着姜嬷嬷的袖子,“嬷嬷,就宽容一下子吧,知道您最好了!你看她们平时多尽心呢!” 姜嬷嬷脸色缓了缓,“既然娘子这样说,便轻饶她们一次,不过,还是要罚三个月的月钱。” 王蓁面上带笑,“嬷嬷不说,我也要这样做呢!” 几个丫鬟松了口气。 像她们这样的贴身丫鬟,攒钱的方式不是月钱,而是去各个地方送东西时,主人家的打赏,还有主子平日里的打赏,月钱比之那个,简直不值一提。 姜嬷嬷舟车劳顿,没过一会儿王蓁便让她休息去了。 然后,主仆几个又在房间里讨论诚郡王府和宫里的反应。 王蓁靠在铺着芙蓉簟的美人榻上,懒洋洋的,“我猜,孙容华肯定是把诚郡王妃叫进宫去,训一顿,再说她侄女年幼无知,让她宽容些。” 得意洋洋,瞅着淡衣,“是也不是?” “娘子猜的极准,大意就是这样了。” 王蓁不屑,“孙容华也好意思开口,我记得那诚郡王妃可是要比孙侧妃还要小几个月呢,年幼不准成,无知倒是真的!” “噗呲”一声,几个丫鬟同时笑出了声,止不住的笑。 就连平日里不爱笑的淡如,都捂着嘴,笑弯了眉眼。 好容易停了下来,“娘子,我这肚子都笑的疼得慌,您怎么想出来的?” “不过娘子说得对,这诚郡王妃,日子可真是够苦的,幸好诚郡王对孙侧妃这个表妹厌烦的紧,要不然,府里那还有她的立锥之地?” “放心吧,诚郡王妃手段高着呢!用不着你们费心,要不然那小孙氏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境况。”连一向护着她的孙容华都不满了。 “不说他们了,给我备纸笔,我要把给阿婳的簪子样式画出来,到时候拿去铺子里打出来。” 几人敛了神色,福了福身,“是。” 王蓁伏于案前,在宣纸上精心地,一笔一笔地勾勒着图案,不止是簪子,还有耳坠儿,手链,步摇,甚是齐全。 王蓁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了伸懒腰,然后拾起案上的花样儿,“找个人,把这个送到我娘的铺子里,打出来,花费从我这里出。” 淡荷忙收了起来,出了屋子寻人去了。 白驹过隙之间,已至深秋。 王家上上下下早已经换下了纱罗等衣裳,换上了更保暖的之类。 王蓁看着眼前的一堆帖子,全都是闺阁相熟的小娘子送来的,当然,也有不怎么熟悉的,堪堪算得上点头之交,也发了帖子。 且无一例外,都是赏菊。 挑出来几家,指着和淡衣交待,“就这几家吧,其他的也没有那么熟,只是做个面子而已。” “娘子,这您可就妄自菲薄了,您什么身份,王家嫡小姐,皇后嫡亲侄女,圣上亲封的郡主,整个京城,除了公主,能挑出来几个和您身份相当的?” 淡烟把刚出炉的点心一一放在桌上,映着白银缠丝玛瑙盘子,说不出的好看。 “娘子,淡衣姐姐说得对,您不知道外面是如何说的,说您除了私交甚好的人家,几乎是不赴宴,所以啊,那些能请到您的人家,也会被人在外高看一眼呢!” “有什么高看不高看的,无非见我现在家里势大,姑姑是皇后,而整个大乾朝,这一辈只有两个郡主,我却是其中一个,而且是得皇上喜爱的郡主,能不想要拉近关系吗?” 王蓁摆弄着眼前的一盆茉莉花,漫不经心,“可惜了,就这样的情况,我才不能时常外出,与她们深交。” 淡如进来,拿来了一张帖子,“娘子,这是您外祖家的四表姐送来的,就在十日后。” “搁那儿吧,”王蓁放下手中的小剪刀,“一会儿我就给她回张帖子,会去的。” 淡如刚放下,就听王蓁又道:“对了,那些我不去的人家,一会儿你们几人到时一一回帖,就说我有约没法去,或是其他的。” “是。” 王蓁则又开始寻思起了谢嘉灵,也就是她那四表姐的用意。 谢家的表姐,与她的年龄都相去甚远,就是这个最小的,都比王蓁足足大了八岁。 因着是表姐妹,平常对她也还算照顾,只是到底不是嫡亲的表姐妹,论感情还比不上已出嫁的大舅舅家的表姐。 她三舅舅的官品不高,若不是现在谢国公府还没有分家,丝毫不会引起注意。 婚事?也就这个了。 算了,横竖什么事,她都求不到自己头上! 之前谢氏就让王蓁离谢嘉灵远些,说她心术不正,其实在这之前,王蓁就察觉到了。 这位表姐惯用的小伎俩,就是拿着别人当出头鸟,自己再扮个老好人。 只是,还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用过。 就因为这个,谢嘉灵在贵女圈的名声不大好听。 贵女圈是和贵妇圈连着的,京城各家夫人挑选儿媳就是从自家女儿口中打探情况的。 可想而知,如果在其他贵女眼中印象不好,那么婚事就不会太顺利了! 估计,这就是谢嘉灵一直都没有订亲的原因。 都十八了,再过两年还不定亲,都成笑话了。 “娘子,太太知道您最近闺阁里的宴会多,特地让知书姐姐送来了好些东西。” “那赶快请进来,我还想着看看我娘又拿来什么呢?这几天每天都送来一堆,眼睛都花了!” “而且啊,每次都是知书姐姐来,我们这些小丫鬟也得到了不少打赏,真是我们姐妹几个的财神爷!”淡荷接话道。 知书踏进里间,就听到了这忍俊不禁的话,打趣她们几个,“就你们几个会说!” 说罢,向王蓁福了福身,“三娘子,这是太太刚得的稀罕料子,给您拨了一半儿,拿来做衣裳。” “还有从锦绣坊定做的成衣,金玉阁拿回来新打的首饰,还有金银锞子,一匣子宝石。” 王蓁大略看了眼,还算满意,这边淡烟就道:“姐姐一路来送这些物什也累了,进来喝杯茶,用些点心吧。” 推辞不过,随着淡烟去了。之后给王蓁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谢氏的令闻院。 令闻院是整个荣国公府最大的主院之一,象征着荣国公府当家主母的院子。 谢氏正斜靠在美人榻上,眯着眼睛,听到了脚步声,“怎么样,送到蓁姐儿那儿了?” 知书当即就把在琼华苑的所见所闻讲给了谢氏听。 谢氏乐不可支,听到几个丫鬟的表现时,微微沉吟,“这几个丫鬟倒是好的,事事想着蓁姐儿。” 谢嬷嬷这时正好掀开帘子进了屋子,听到了这话,“可不是,总归是孤儿,还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啊,深着呢!” 谢氏不由赞同地点头,“嬷嬷说的是,只可惜,比蓁姐儿大了四岁,怎么着,过两年也该配人了。” 谢嬷嬷叹气,“这倒也是,不过太太不必忧心,怎么也还有三四年的光景,而且奴籍女子本就同宫里放出来的宫女差不多,都是二十三四才嫁人。” “算了,到时候问问她们自己的意思吧,总不能咱们三言两语就把人家终身定下来了。” 谢嬷嬷含笑点头。 安王府。 “哥哥,”元婳蹦蹦跳跳地跑进元维煜的书房,拿着一张烫金帖子,“阿蓁姐姐给我回帖子了!” 拿着这么一张东西,在元维煜面前扬威耀武。 元维煜眯了眯眼睛,十分不满,想着如何收拾这小丫头片子。 元婳丝毫没有感到危机,犹自在那夸夸其谈,举起一只小胖手,上面的芙蓉花手链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你看,阿蓁姐姐给我画的花样子,打出来的,好看吗?” 元维煜就没见过谁家有他这样糟心的妹妹,平常总给他拖后腿就算了,现在还雪上加霜,嘲笑他,扶了扶额,甚是头疼。 把自己的身边的贴身侍卫叫了进来,俯在他耳边,“代墨,你一会儿随便找个二等丫鬟,告诉她去王妃那里传话,就说郡主又牙疼了,在我这里闹呢!” 代墨愕然,半晌,看了眼一边自娱自乐的元婳,不禁可怜她。 有这么坑自己妹子的哥哥吗? 元维煜走到元婳身边,拔下她头上的镂空芙蓉花坠金刚石簪子,“这个,看样子是与手链成套的?” 元婳犹不知即将到来的命运,十分得瑟,“这也是阿蓁姐姐送来的,好看吧?” 元维煜点点头,怎么会不好看?“既然这样,我到时把上面的金刚石拆掉,倒也适合我戴。” 元婳闻言,睁大了眼睛,蹦跶着小短腿,“不行!还给我!” 元维煜举在手里,左闪右躲,就是不给。 不仅如此,还状似不小心的碰到了元婳右边刚刚止痛的牙齿。 霎时,元婳直嗷嗷叫唤。 元维煜很是满意,疼一会儿,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就不疼了。 安王妃到了。 看着小女儿坐在地上,直跟哥哥嚎叫,心疼不已,但也看出来她有六分,是装出来的。 果真,第二天,元婳所有的甜的零嘴,全都被安王妃掐掉了,世子大人很是满意。 王蓁这边可不知道那对兄妹的官司,她正清理自己的旧首饰呢! 一看吓一跳,王蓁这些年,多多少少地也攒下来好十好几个匣子的首饰。 给几个大丫鬟一人一对儿对钗,两只圆头金簪,一人一对儿镶宝石金镯,除了簪子,剩下的都是近几年时兴的样式,只是王蓁不大喜欢而已。 她很少佩戴纯金银之物,在现代,就不是很喜欢。 她那时多是佩戴翡翠镯子,翡翠项链,翡翠胸针,或是珍珠玛瑙玉石之类的,无它,一方面是品味问题,一方面是价格问题。 而且那时这些天然珠宝的价值也渐渐被发掘出来,就是为了身体,多数人也会选择这些而非黄金白银。 又给每人挑出来了两对儿耳坠,一对儿金累丝的,一对儿银镶珍珠的。 而后,就让淡衣将这些全都收了起来。 然后去沐浴洗漱,用牙刷沾了青盐刷牙,漱口,爬上自己的紫檀木大床上就寝了,见此,几个丫鬟都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了这一日守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