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了一夜的礼,众人听得、看得都麻木了,随意瞥了眼,不曾想惊为天人。
少年身着隆重服饰,领口、袖口的滚金绣纹极尽精美,腰束点缀紫玉的长带,月色下,一眼望去恍然若神衣。
着此华袍,任谁穿上都显得超凡脱俗,何况,少年本就拥有俊雅至极的面容,一时间,全场所有人视线都望了去,低声议论起来。
“这是谁?瞧着并非池中之物,”
“我略有所闻,此子名叫楚柏月,青山分家,是个很优秀的弟子。”
“楚氏分家也能养出如此气度不凡的后辈,比那几个本家少爷顺眼多了,倒是可惜了。”
几个被点名的南岭子弟瞬间沉了脸,眼神阴狠地盯着双手捧礼,朝老族长走去的少年,若非细看对方脸色苍白,像失了血色,他们都要怀疑被痛揍扔进死井的人是不是楚柏月了。
“怎么回事?井盖都被封了,他怎么爬出来的?”
“这衣服哪来的,操!比我穿得都好,故意抢咱们风头,有没有点分家子弟该有的分寸,到底谁是楚家少爷?!”
“贺礼不是被踩碎了吗,他手里又是什么,我们难不成被耍了?!”
高座之上的老族长,看着身着华服,宛如一块玉般润泽的楚柏月,在他注视下没有半点怯场,老族长神色微动,又望了眼另边几个本家少爷,拧眉后,他招招手。
“好孩子,上前来让我瞧瞧。”
几个南岭子弟脸色大变,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然而,与他们而言这仅是开端,谁也没想到,在制度森严的楚氏一族,楚柏月真以分家子弟的身份,登上了所有楚家人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景无涯瞧见楚柏月上前奉礼,在与他身处同一水平线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对面衣衫凌乱的闻郁,仗着手臂长些,半圈住怒到红眼的郁沉炎,边捂住他的嘴,边朝余光扫来的楚柏月眉眼弯笑了下。
景无涯遥坐在对面,都被少年这笑晃花了眼。
此后,因师父盛泽灵的缘故,景无涯时不时见到闻郁,熟了些后,每每想起初见,总忍不住心道:闻郁有个屁的清冷气质,无时无刻不在闹腾,让人想用块布堵住他的嘴,再套麻袋绑起来。
但景无涯没想到,魔君夙夜没有任何前兆地突然挑起争端。
陨星谷除魔大战后,曾在筵席上灼人眼目的少年,最终变成他以为本该有的清冷模样,甚至冷得像块冰,将任何试图靠近的人拒于千里之外,直到身陨的那刻。
方才在街道闻秋时“略”的恼人模样,倒是让景无涯感到似曾相识,那个让人咬牙切齿的闻郁回来了。
景无涯负手立于亭台,追忆的目光越过水池,看到岸边垂柳风中飘扬,庭院幽然静谧。
念及师父嘱咐,景无涯颇为苦恼。
闻郁既然归来,却不曾告知过往故人,摆明不愿暴露身份,想远离前尘往事,冒然让他去见仙君,多半是不肯的。
景无涯斟酌了下如何将人带回天宗,回过头,正色道:“闻郁,天宗有许多葡萄,你与我回去尝尝如何。”
闻秋时:“?”
还有比这更明显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他警惕地往后退了步,若非有结界阻拦,他打算掷符跑了,“多谢景宗主美意,我最近葡萄吃多了,你瞧,大街上都快撑吐了。”
景无涯不紧不慢道:“一座山的葡萄,青的红的紫的,你吃过的没吃过的应有尽有,当真不去?”
闻秋时瞪大了眼,一座葡萄山,那得吃多久。
他抿抿唇,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既、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就”
“师叔,他在骗你,”顾末泽出声,将闻秋时脑海中描绘出的葡萄山击得粉碎,“天宗没有这种地方。”
谎言被揭穿,景无涯脸色骤沉,但在后辈面前行这等诓骗之事,他也理亏,按捺下发作的情绪,直截了当道:“闻郁,是我师父要见你。”
闻秋时一愣,神色变了。
月上树梢,闻秋时独在房内,托着腮坐于榻间。
白日景无涯说完后,闻秋时坦言要思忖一会儿,晚些时候回复,于是被丢入了一个坤字房,房子原来的主人牧清元与张简简充当门童在外守着。
闻秋时思来想去,不明白仙君为何突然要见他,原著里仙君盛泽灵笔墨虽少,但存在感不低。
陨星谷除魔大战前,他被夙夜偷袭伤了眼,但一身仅次于圣尊的修为仍在,纵使目不能视,凭其高深法术,若出现在陨星谷必能成为正道一大助力,圣尊也不至于独自对抗夙夜与伏魂珠,最后以身殉道。
可盛泽灵直到大战结束,都不曾出现。
原著临近结局,南独伊等人请盛泽灵出山相助,但被拒之门外,仙君之名瞬间遭到世人唾骂,都道他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之后南独伊等人落败,穷狱门被顾末泽打开,万千邪物如汪洋般淹没整片大陆。
这时候,一股浩然纯澈的强大灵力从天宗扩散开来,盛泽灵好似回心转意了,试图挽救糟糕至极的局面,但为时已晚,大陆最终陷入死寂。
盛泽灵身上未解之谜不少,闻秋时着实好奇,但冷不丁听到对方想见他,却冒出一身冷汗。
盛泽灵尚未避世前,五识之能非常人所及,如今远在天宗,靠一抹符威将他与闻郁联系起来,那般笃定,笃定到闻秋时心中都冒出疑惑,该不会他真是闻郁?
这个念头刚起,窗口吹入的夜风,在室内拐了个弯,凉飕飕打在闻秋时身上。
他打了个寒栗,使劲摇摇头。
不可能。
莫往脸上贴金了,仙君恐怕见不得。
闻秋时有了思量,下榻披了件外袍,走到门前,双手按在上面,看到外面站立的两个身影,略一思忖,手又缩了回去。
景无涯不仅派了两个弟子看守他,人也坐在庭院里,等他答复,显然不是要听他拒绝,说不定会强行将他绑到仙君面前。
闻秋时折返回房,来到半敞的窗前,掏出两张灵符。
烛光自窗口泻出,洒在绿意盎然的枝叶上。
不多时,一张平整的灵符从窗口飞出,符上载着团小东西,乘着风,悄无声息刮过叶尖,随后拐了个弯,绕到隔壁紧闭的窗口前。
室内顾末泽闭目打坐,窗户忽而响起极小的咚咚声。
他睁开眼,起身走向窗口时,听到闻秋时的声音,“快开开窗,让我藏上一夜。”
顾末泽修长的手指立即落在窗上,用了点力推开,视线穿过朦胧月色,意料中的身影不在,仅一张沉甸甸的灵符载着个小身影飞了进来。
顾末泽怔了下,微微睁大眼睛。
四周设有结界,闻秋时插翅难逃。
景无涯坐在院子里等了许久,指尖一下下敲着桌面,最后不耐地瞥向亮着灯光的房间,门口牧清元抱剑而立,神色肃穆,旁边张简简垂着头,睡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景无涯身形一闪,手掌拍了下张简简肩膀,吓得人一激灵,赶忙擦擦嘴角道:“宗主!”
景无涯摆手:“让开。”
他推开门,里面人影空空。
景无涯脸上不见意外之色,空荡荡的房间,大敞的窗户,就是闻秋时给他的回答,但师父有令,他绑也要把人绑回宗,“有结界在,他跑不了,给我把人搜出来。”
隔壁房门第一时间被推开了,景无涯踏入其中,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牧清元与张简简。
景无涯道:“我来寻闻秋时。”
顾末泽尚未歇息,独自坐在书案前,案上东西很少,简略地摆着正翻阅的古籍,合上盖的茶盏,和一盘葡萄。
他抬起头,道:“尽管找。”
景无涯向身后两人使了眼神,片刻后,将房内木柜床底,每个能藏人的角落翻遍后,牧清元行礼道:“禀师父,没有。”
景无涯眸光深深地望了眼顾末泽,没有多言,拂袖离去。
门合上,顾末泽端起瓷白茶盏,茶盖掀开到一半,门又被“砰”的推开,门口猝不及防响起景无涯一声厉喝,“闻郁!滚出来!看到你了!”
顾末泽手里的茶盏抖了下。
室内一片寂静,景无涯眉头紧皱,视线狐疑地在准备饮茶的顾末泽身上来回打转,半晌,没找出任何端倪,他只好暂且退去。
吱呀
门再次合上。
“师叔,无事了。”
案前灯火摇曳,顾末泽掀起茶盖,垂下眼,视线朝里面望去。
只见茶盏瓷白的内壁,倚坐着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小身影神态惬意,躲藏在茶盏里,胸前贴着一张几不可察的小灵符,怀里抱着一颗快比他大的葡萄,将雪白小脸埋到紫滢滢的果肉里,一脸餍足地“啊呜”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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