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谏这会儿才有工夫看手机。
房东竟然给他发消息了。
方云谏一怔,回想起:对,是该交房租的时候。
这些年,他与房东的关系颇为和睦。作为租客,方云谏从未拖延房租。而他遇到电器坏了、水管漏了的状况,房东也能积极帮忙解决。
海城房价太贵,方云谏虽然偶尔会看看新楼盘,但至今为止,还没有自己买房的计划。
他见到房东的聊天窗弹出来,第一反应,是又到要交房租的时候。
最近实在事多。想到这里,方云谏叹一口气,估摸着用哪张卡转钱更加合适。
可他未想到,等把窗口点开,迎面而来的是一长串道歉。
方云谏皱着眉头,大致扫过。
简单来说,是房东的侄子准备来海城这边工作。房东提到,方云谏的租期还有近一个月。加上是他们那边违约,可以赔付一定违约金。但是,方云谏需要在一周内搬走。
方云谏看到一半,额角开始跳。
他还算克制,回复房东,说自己最近太忙,恐怕没办法在一周之内搬离。如果房东侄子那边着急的话,不如先去找一个短租——这么一来,房东也没有必要付自己违约金,皆大欢喜。
房东很快又回复。却并非答应,而是仍然说,希望方云谏尽快离开。
言辞温和,态度坚决。
方云谏眉头皱得更紧。
他无法理解:年末,算是找工作最麻烦的时候。房东那位侄子是吃了什么迷魂药,一定要这个时候来海城?……再说了,房东从前一直很好说话,到这会儿,却仿佛完全不给方云谏沟通的余地。
他头疼,干脆起身,去茶水间给自己冲一杯咖啡,顺便吹吹风。
一个念头从方云谏脑海中飘过。
他想:侄子不侄子倒是其次。这一出,怎么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但方云谏很快否认这个想法。
房东的为人,他自诩还算清楚。这些年,在校园里、职场中,方云谏也或多或少听闻过一些难缠亲戚的八卦。
也许房东也是遇到这种情况。亲戚不讲理,就只能来找自己这个“讲理”的人。
但方云谏还是头痛。
他没再回复房东,而是端着咖啡,回到工位上。
距离“一周”还有一段时间。但距离手上这份表格要发出去,只剩下三个小时。
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
这么忙来忙去,又过了两天。
庄晏问方云谏,他们又有一周没有见面。今天晚上,是否小聚一次。
方云谏看在眼里,揉着眉心,回复:不行,我得打包东西。
庄晏回了一个问号。
方云谏总算找到一个发泄闸门,可以把自己的抱怨一股脑吐出。
他干脆打电话,坦白:“我其实还没想好。这事儿太奇怪了,租了这么多年的地方,突然要我走。我这边事情又多,哪来的工夫找房子?……和房东那边还僵着,不过房东倒是说,可以帮我联系搬家公司、找新房子。他这样子,恐怕也有难处。”
房东态度越好,方云谏越觉得自己完全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一边讲电话,一边继续在脑子里过表格中的数据。庄晏那边开口了,方云谏未听进脑子。过了片刻,他才回神,问:“你说什么?”
庄晏重复:“云谏,要不然,你来和我住吧?”
方云谏一怔。
他心想:这是不是太快了?我们才重逢了两个月。到现在,至多也只有几个吻。
他踟蹰,庄晏说:“可以当个暂时的过渡。我一个人住,家里客房一直空着。你过来,正好能睡。而且也不用额外花精力找房子、看合同。要是觉得离你们公司远,那之后闲下来了,再看新的地方。”
方云谏安静片刻,说:“你那边方便吗?”
这的确是当下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如果换个时间,方云谏或许还要犹豫,觉得自己和庄晏未走到这个地步。总要多磨合、多知晓一些对方的生活习惯。有过数次留宿,数次亲密,才该如此。
同样的,换个时间,他没有现在这么忙,也能有时间和房东掰扯合同问题。
可现在情况特殊。
庄晏把最简单的一条路摆在方云谏面前,而方云谏没有精力多想。
“方便啊,”庄晏笑着说,“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方云谏听着,跟着轻轻笑了声,觉得连日来的心力憔悴都被这句话冲散很多。
庄晏又说:“不对,应该是我先去你家做客。云谏,你东西打包的怎么样了?要我帮忙吗?”
方云谏长长吐出一口气,说:“要。”
他告诫自己:庄晏已经是我“男友”了。
他可以得到庄晏的帮助,可以在紧急状况下依靠庄晏。
但方云谏也迟疑,问:“你那边呢?会不会耽误事儿?”
“不至于,”庄晏笑道,“要是过段时间再出这事儿,我说不定就没时间帮你。”
方云谏笑道:“那还真是巧了。”
“对,”庄晏温和地说,“真是太巧了。”
电话挂断。
此事说定,方云谏便觉得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头。
他和庄晏约定好,今天之内,他会叫同城快递把钥匙送给庄晏。
庄晏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方云谏思来想去,说:“没有。主要是打包衣服、书。家具的话,我会和房东再协商一下。”
庄晏回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然后是文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