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亲生父母的记忆,打她记事起,过的就是那样朝不保夕的日子。警方核实了这些年间失踪儿童的登记备案,没有人在找她。
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是被遗弃的小孩。
因此,福利院是她唯一的去处。
来到福利院的第一天是夏末的傍晚,葱郁的树梢上有昆虫在叫,比她还小的孩子们在院子里收起皮筋,大喊道开饭啦。
她生怕没有自己那份,跑得比谁都快,吃饭时也比谁都猛。
毕竟在她从前生存的世界,吃饭就是一场角斗。
她甚至总结出了一套吃饭的格斗技巧:一定要挑馒头和米饭,先把最能果腹的吃进去,没空细嚼,赶紧生吞,这样消化下来能撑好久。
于是刚来福利院的第一天,她生怕别人抢吃的,把自己餐盘的食物不要命地往自己嘴巴里塞。
其中有一条小鱼。她从没吃过,觉得好稀奇。更着急一口吞下。
抢到食物的幸福感仓皇过去,喉咙像吞下了一柄刀片,随着吞咽切割她的喉壁。
这比她生吞馒头时痛多了。
那次之后,姜蝶就发誓,她再也不要“自杀”,以后见着鱼就绕道走,绝不会主动点它。
但是今晚,姜蝶破例了。
因为她还记得,那是蒋阎在泰国时说过最爱吃的菜。
她想了解他的喜好,也愿意去尝试他爱吃的食物。
等菜的功夫,几乎都是卢婧雯和文飞白还有姜蝶在聊,她一直用余光偷瞄他,越发捉摸不定。
如果他真对自己有稍微一点的动心,不该从下午到现在都这么爱答不理。
可他又特意从开场的舞台下跑出来带自己进去,虽然是因为有一张报废的票
这人怎么这样啊。姜蝶恶狠狠地撕开竹筷,假装它是蒋阎的内心,能这么简单粗暴撕开就好了,一览无余,不用再东猜西猜。
夕阳沉坠,夜色笼罩。排挡沿路灯火,越来越多人入座吃饭,位置显得不太够,几乎每桌都在拼桌。姜蝶他们那桌也没能幸免。
老板又带着三人走过来,问能不能拼一下。大家本来不太愿意,结果发现打头的男生是副会长常乐。其余二个女孩都面生,应该是他外校的朋友。
常乐惊呼:“哇会长,文飞白!太巧了!”
蒋阎点头表示招呼。文飞白和常乐不是一个院系,但两人也认识,文飞白冲着常乐挤挤眼睛,是男生间不需多言就能懂的调侃,彷佛在说一下子带俩妹来蹦野迪,够可以的啊哥们。
姜蝶却在心里翻白眼,因为她一眼就瞧见那两人的眼睛粘在了蒋阎身上。
服务员搬来塑料椅子,本来松散的距离因为插入了负荷的人数变得拥挤。
姜蝶骤然屏住呼吸。
她的椅子和他的椅子,在调整位置过后突然紧密靠在一起。
而她稍一动作,裸露的膝头就碰到了他的运动裤,两者轻轻一撞。
她僵硬地停在原地不敢动,就这么若即若离地靠在他的腿侧。
这样意外的触碰是生活里最常见的组成部分。搭一辆晚高峰的地铁,挤到音乐节的前排,或者像之前在里给人让路。普通得就像自己的左手摸到了右手,世界照常往前进行。
可偏偏有那样特定的一个人,即便只是隔着布料,转瞬即逝的触碰,都感觉上帝凭空按下了休止循环符,将时间轮回在那短暂的两秒内,不停地放大重演。
但有一种无奈是,被静止世界的只有你自己。
他的世界依然一切如常。
姜蝶余光注意着蒋阎始终平静的神色,沮丧地想他就是这样的吧。
常乐三人入座,对面还空了一把椅子。
“我有个朋友在小舞台看,马上过来。”说着他回头,“嘿,就过来了这儿!”
那人插着兜慢悠悠走过来,从鸭舌换成了渔夫帽,银色耳钉也换了单只黑色的骷髅头。
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邵千河。
卢婧雯暗自拉扯了下姜蝶的胳膊,语气带着激动:“这人好痞帅啊,是我的菜。”
“文飞白就在边上,省省吧你。”
两人小声耳语间,邵千河拉开椅子坐下,扫了一眼大家,调笑道:“老乐,你拼到了不错的桌。”
“那可不,都是老熟人。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叫邵千河,是我们隔壁科大的,应该也是我们这里年纪最大的吧,大四大前辈咯。”
常乐作为两方唯一的交叉人,主动当起了润滑剂。
介绍到姜蝶时,邵千河出声打断道:“她我已经认识了。”他盯住她的眼睛,“我们算认识了吧?”
姜蝶一怔,点头:“当然。”
他嘴角微扬。
一边的卢婧雯又在狂拉她的胳膊,低声嚷嚷:“我去,什么意思?你俩原来还有奸情?”
常乐恍然道:“哦对,你们上次在见过。”
“但那次忘记加微信了。”邵千河伸手机到姜蝶面前,上面是他的二维码,笑着说,“得让我们的认识更完整一点。”
坐在姜蝶身旁的蒋阎忽然抬起眼,说了他落座后的第二句话。
“她手机没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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