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灵流四处横飞,凶狠乱砍,那双美艳狠厉的眼眸正泛着猩红色,对着书架狠劈了数下,眸中紧紧盯着某一处,像是空荡的书架旁有什么人。
他谩骂不止,恨意在其中翻涌,利剑刺中书架,劈得粉碎。
任谁看了,都该觉得这活生生就是个疯子。
殿内的烛火被震灭了一半。
一侧灯火通明,方越吟所在的一侧却昏暗漆黑。
那暴戾的身形陷在阴影里,殷红的衣袍在光影下仿佛鲜血。
更显几分可怖。
侍人们越看越害怕,老侍官心急如焚,瑟缩在几丈之外不敢靠近,不住地朝着门外眼巴巴张望。
不过多时,御医台的医师总算来了。
他先释放法术,让方越吟镇定,再点燃几张安神符,融入到阵法当中,让阵法将方越吟全身包裹住,以便安神符能立刻发挥作用。
紧接着,又往香炉里添了一大把安魂香。
待到方越吟稍稍安分下来,眸中恢复了一缕清明,医师又赶快上前,喂了一颗安神醒脑的药丸给他,递上温水服送。
医师过程中行云流水。
众人也已经习惯了。
正阳殿内大约每隔三五天就要被砸烂一次,每次都得紧急传唤御医台,再通知工匠来修补重建。
方越吟眼中逐渐清醒,可头脑依然剧痛。
杀人的欲.望还在他脑子里盘旋不止,但好歹已经可以克制。
他看了眼遍地狼藉。
缓了缓,不禁冷笑了下。
……侍神界以武为尊,又极其看重家族与血脉。
他仗着天资优越,又是正统王族出身,因此哪怕他是个脑子有病的疯子,这群人也照样能忍。
……真是厉害。
医师将药给他喂下以后,便乖乖退到了一旁。
方越吟发丝凌散,衣襟微乱,上一刻还在疯着,这一刻却已然安静得可怕。
他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眼眸微垂,森然寂静得犹如一座石雕。
殿内灯火昏乱。
又是一夜未眠。
……
翌日清早,早朝取消。
盛月萧得到消息,还是照旧去了趟正阳殿。
“怎么,你是来看孤笑话的?”
方越吟见到他便没有好脸色。
但方越吟那张俊美的脸,即便面露刻薄也依然好看得不像话,而且由于一夜未眠,他眸底此刻正泛着血丝,有些发红,面色疲倦,更显出几分棱厉与难以接近,凌锐刀锋般的美感。
盛月萧见了,竟完全生不起气来。
一旁的侍人搬了椅子,盛月萧悠悠坐下,姿态清雅中带着丝病态:“君上怎么这么说?本座不过是听闻你昨日心情不好,今日特地来看望看望而已。”
方越吟信他个鬼。
冷哼了声。
盛月萧托着下颚,又多看了他几眼,越看越觉得和那人很像,眼神仿佛入迷。
自顾自地喟叹了句:“……君上长得真是好看,美人如画,国色天香。”
众人:“……”
方越吟眉角一抽,厉眸冷盯向盛月萧。
“不过。”盛月萧惋惜又认真地笑了笑,“你太自恋了,这辈子恐怕会绝后。”
方越吟:“……”
“你就是这么来看望孤的?”方越吟冷声道。
“当然不是。”盛月萧敷衍回应,仍旧在笑。
盛月萧今日心情不错。
一是因为,他觉得冷怒状态下的方越吟更加好看,相当赏心悦目。
二则是因为,看见方越吟过得不好,他就放心了。
方越吟懒得理他。
他觉得自己本该心绪暴躁,头痛欲裂,这种时候见到盛月萧,应该愈发想要杀人。
可他竟然没有。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见到了盛月萧……他的情绪竟奇迹般的有所平静。
方越吟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废物在给他下蛊。
但转念想想,他是废物,根本没有多少神力。
于是断定。
盛月萧又在勾引他!
盛月萧毫不知情。
其实盛月萧的神识很特殊,不仅能感知到旁人的情绪,而且也有些微乎其微的能力。就譬如现在……他的心情愉悦,精神力对于方越吟而言,恰好形成了一种安抚。
盛月萧只觉得对面传来的敌意越来越深重,不禁感到迷惑。
老侍官很有眼力,带着殿中的侍人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方越吟冷冷盯着他:“盛月萧。”
“你知道孤为何那么讨厌你吗?”
盛月萧顿了顿,道:“我知道。”
方越吟挑眉:“你知道?”
“因为你觉得不公平,所以厌恶神界,厌恶神明。”
这些日盛月萧全都看在眼里,感受最清晰的便是方越吟对神明的憎恶。
不止是对他,而是对整个神界。
因此换句话来说,方越吟之所以讨厌他,就因为他是个神明。
方越吟眉角微挑:“你倒也没那么蠢。”
“不过,不止如此。”
方越吟语气鄙薄。
“还因为你跟一个人长得很像。他在孤心里独一无二,凭你这种人,不配跟他那么像。”
盛月萧一怔,对他的坦诚感到不可思议。转而又恍然大悟,不经大脑道:“这么说……君上是求而不得了?”
方越吟顿时恼怒!
“什么叫求而不得?!孤只是没见到他罢了!若是见得到,这世上还有孤得不到的东西?!”
盛月萧:“…………”
行吧。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有些离奇,盛月萧反应过来,觉得有点震骇。假如方越吟没说假话,那么他们之间的状况简直过于巧合——
他心中的那个人很像方越吟,而方越吟所指的心上人……又恰好很像他?
盛月萧难以置信,总感觉这个狗娘养的在骗他。
忍不住确认一遍:“君上说的可是真的?”
方越吟轻蔑又不耐:“孤有必要骗你?”
“……”
既然是这样,那么……
盛月萧只思忖了那么一瞬。
第一反应就是。
他若想勾引方越吟,岂不是必然能成?!
盛月萧暗中琢磨了一下,深以为然。
他道德寡淡,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那个白月光究竟是什么人,是他的道侣,还是朋友,亦或者手足?他对那人的眷恋究竟是出于情爱,还是友情,亦或者亲情……?
都不重要。
归根结底,方越吟又不是那个人。
他只要能有个替代品,排遣寂寞就足够了。
盛月萧顿时心情大好。
他觉得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对方越吟笑了笑,不介意将实情告诉他:“君上也许不知……”
“其实本座跟你一样,也有个喜欢的人,恰巧,与你很像。”
方越吟信他才有鬼。
鄙薄地看向他:“盛月萧,你的自尊心还真是无趣。”
方越吟以为盛月萧只是感受到屈辱,因此不甘示弱,也要说出这种话压自己一头。
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互相像对方喜欢的人呢?可笑!
盛月萧随便他怎么理解,也不解释。
“也罢。”
他略叹了口气,脸上没有半分羞愧的样子。
接着,眯了眯眸笑了下,清雅淡薄的样子竟有几分令人挪不开眼的好看,心怀不轨地凑近了一些,对方越吟道:“那君上头还痛吗?”
“不如……本座替你按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