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升起的好感摔得七零八落,只剩下那张脸还勉强能看。
他寡淡地扫量了几眼,只是暗自惋惜。
……真是浪费了这张脸。
神明和凡人不一样。
只要他生来是个神明,即便没有神力,是个废物,也并不影响人们崇敬他。
人们将他供养好了,神界一样会降临恩泽。
方越吟有什么理由对他发火?
那时的盛月萧说不生气是假的。
但世人对美人到底偏爱,包括他也是。
大概他的本质就是以貌取人,只要对上一张好看的脸,怒火莫名就会消去一半。
方越吟不知收敛,像是被怒意冲刷了理智。
听到乞求声,他凤眸里掠过鲜明的憎恶,转头更加愤怒地朝着那群宫人发火,锋锐棱厉的眉眼甚至溢出了杀气。
他下颚线绷紧微抬地睨着盛月萧,浑身戾气深重。
盛月萧没有注意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已经不太记得他说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迷惑,紧接着弯起眼眸。
对方越吟笑了笑。
他笑意不达眼底,本意是想劝这个疯子冷静点,可惜没心没肺的模样像极了挑衅。
方越吟因此恨火中烧,更怒了。
盛月萧笑容顿住,刚要开口解释,忽然觉得鼻尖泛痒,吸了吸鼻子,实在没忍住——
猛地打了个喷嚏:“啊嚏——!!”
方越吟猛然一颤:“……”
侍人们大惊失色。
……这下好了!
没人不知道,他们君上有着重度洁癖!
方越吟面色僵硬,心理作用令他不仅身体颤抖,连洁净不可玷污的内心都在跟这声喷嚏发颤。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不存在的飞沫。
三息之后,猛然从虚空中拔出长剑,气恨交加地发出嗡然剑鸣!
比刚才加以十倍暴躁地举起来:“孤杀了你!!!”
……
自从那天以后。
几乎每天都会有大臣、侍官、侍卫、宫人,接二连三的跑到盛月萧跟前来,委婉曲折的表达他们的国君脾气有多么差,但本性有多么好。
他们的国君虽然怪癖多,常挑刺,嘴巴毒,骄矜倨傲,极度自负,还特别爱发脾气……
除了一张无可挑剔的美颜,以及优秀得令人眼红的修为与天资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优点。
……但是!
他们的国君非常公平。
任何人在他眼里都不分高低,对谁都是如此,这恰恰也是一种优点啊!
盛月萧眯起眼眸,以手抚膺坐长叹,差点就信了这个说法。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大家实在劝说不了他们的君上,因此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盛月萧身上,奢求盛月萧不与他计较,看开一点。
大家都在害怕方越吟这么桀骜不驯,早晚有一天会在神明面前把自己给作死,顺带也连累了这一整个国。
这也是为何他们凤阳国自从方越吟继位以后,整整三年都没敢请求新的神明降临的原因。
盛月萧算是明白了。
方越吟哪里是什么国君?
根本就是个祖宗。
此时此刻。
盛月萧正站在那位祖宗跟前。
衣衫单薄,在冰天雪地里苦涩认命地抱着他的被子,立在殿门口,与方越吟对视。
方美人毫不留情,将指尖换了个方向,朝着远处一指:“别这么看孤!你该好好庆幸,从前碰过孤的床榻的人坟头草已经长得比你还高,而你现在起码还活着!看见宫道上的侍卫没有?让他们给你带路,今晚你去跟老侍官挤着睡!!”
听见这个答案,盛月萧深吸了口气:“……方越吟,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过分?”
“本座无论如何都是神,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朝中的人忌惮神界、人心惶惶,干脆将你这个不合格的侍神国君一举推翻?到那时,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要跟老侍官睡……最起码,你给我找间空房。”
方越吟仿佛看怪物似的,眸色顿时一凛,满眼写着“刁民大胆”!难以置信般审夺地紧紧盯向盛月萧,根本没听见最后一句话。
——盛月萧这还是第一次威胁他!
在此之前,无论方越吟说什么,他可都一副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的模样。
“你这是在威胁孤?!”
方越吟怒气更盛,仿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背叛,愈加怒火中烧!
“好极了……孤就知道,你们神明没一个好东西!这才几天你就原形毕露?怎么,你是不是忍不住了?要到神使面前去告孤一状,搬出神界来压孤一头?!!”
“盛月萧,你可想清楚,是你自己跑过来爬孤的床榻,你有什么资格?!”
“枉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神明,你配吗?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是什么行为,神界有你这样的神明?!只有窑子里的女.妓才会做出这种事,你们神界难道还会有你这么不知羞耻的神?!!简直可笑至极!!!”方越吟自顾自地飙起怒火。
“……”
盛月萧并不是很注意他在说些什么。
他此刻浑身骨头凉飕飕的,抱着被子,骨子微微打颤,只觉得很冷,又快被冻的打喷嚏了,如果再不进屋里,方越吟身上这件衣袍恐怕又得拿去烧掉。
方越吟忿恨难平,不能忍受自己竟被这样一个人威胁!
他风风火火的转身进了殿里。
片刻之后又走回来。
取出了方才被盛月萧碰过的枕头,泄恨一般砸在了盛月萧身上,怒而发出一声驱逐:“没得商量,走!!”
盛月萧被砸得身子重重一斜,倒退了好几步,火气也隐约冒了上来。
盛月萧看着那张脸。
忍了又忍。
牵强地动了下唇角,凉凉盯了方越吟一眼,勾起淡笑。
还是忍了下来。
……罢了。
狗东西。
凭你这张脸,早晚有天日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