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感觉一定不好!这是小依在看到赵天凌第无数次皱眉按压额头后得出的结论。 将方桌上早已冷却多时的茶换掉,小依伸手摸了摸赵天凌的脸颊,有些担忧道:“醒酒汤也喝了、解酒药也涂了,这都快晌午了怎么还是这样难受啊?” 赵天凌斜坐在椅子上,左手撑在桌子上重重的按压着额头,右手无力的摆了摆,声音中透着丝疲惫,“没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小依仍旧不是很放心,“要不还是让童太医来看看吧,毕竟是这种特殊的时期……” “什么特殊时期?”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小依还未说出口的下半句。 “四殿下!”小依回头惊了一下连忙行礼。 赵天凌抬起头,看着迎着自己走来的赵天佑,有些刺眼的日光在他的身后形成一道模糊的光晕,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更加的柔和,恍惚间似是踩着光辉而来,让人不自觉的想与之亲近,揉了揉头站起身,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声音平淡,“四哥。” 赵天佑走了过来靠近赵天凌仔细将她的脸端详了一番才开口道:“到底还是昨日喝多了,还在难受吗?” “还好,已经好很多了,只是似乎从未像昨日那般过,美酒后劲余威仍在,估计再歇个半日便能好了。”刻意忽略了他语气中的担心,赵天凌回答的很是随意。 赵天佑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眼神一转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小依一眼,笑着问道:“对了,你们方才说什么特殊时期?” “啊?哦、回四殿下的话,这不是快要到我们殿下的成人礼了嘛,这么特殊的时期,万一殿下有个什么好歹奴婢就是有十条小命也是不够罚的啊!”小依霎时反应极快的自圆了其说。 赵天佑听了不禁有些好笑,向赵天凌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继而话锋一转又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是该着重看看,宣太医了吗?” 赵天凌却摇了摇头,有些不在乎,“酒后宿醉而已,最不济明日也该过了,若是请了太医过来反而会将事情弄大,到时父皇那里问起来也不好回话。” 赵天佑想了想,便不再坚持,还是尊重了赵天凌的意思,“既如此,那便随你吧!” 赵天凌轻轻的笑了笑,转向站在一旁的小依,“小依,还不快去沏一杯茶来。” “是。”小依不露声色的瞥了赵天佑一眼,眼神里有着淡淡的疑惑,再看自家主子分明跟自己一样的眼神却非得装的一副淡然的样子只觉疑惑更甚,只是此时不是她琢磨这些毫无头绪事情的时候,最后只能欠了欠身转身走了。 “四哥今日应该不是特意来这关心天凌酒后宿醉的事吧?”待人走远,赵天凌这才开口,脸上虽然带着些许的笑意,语气中却满是疏离,眼中更是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漠。 赵天佑有些微愣,旋即轻笑道:“只是闲来无事而已,前些天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个玉坠,便想着正巧可以赠予你,权当做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给你的成人贺礼。” 赵天凌当下便想拒绝,却在看到赵天佑自怀中掏出的玉坠时不由得心中一动,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改变了主意,毫不掩饰喜爱的目光,右手接过玉坠放在手中便细细的端详了起来, 那是一个踏风而行的骏马形态的白玉吊坠,玉坠晶莹剔透恍若水晶,飞奔的骏马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刀功细微到马脖子上的鬃毛都被一一的清晰刻画了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玉坠竟能被雕刻的如此细致完美,不难想象一定是出自大家之手,其珍贵程度一目了然。 赵天凌本就喜爱玉石一类的物品,尤其偏爱小巧而又雕工精湛的玉饰,却因眼光极高的原因所以至今也没能有几样能入得了她的眼,搜集了几年也就只有寥寥三枚而已,一方玉蝉、一只麒麟,还有一枚便是无殇几年前赠予她的一个硕大的血玉锦鲤,拳头大小,被雕琢者极有用心的将血玉自然形成的血眼雕作了鱼的眼睛,看上去栩栩如生灵气逼人,一直是赵天凌最爱的一个玉雕,而她也认为世上再难找到比血玉鱼更让自己喜爱的玉饰了,但如今赵天佑的一枚玉马便立刻抢占了赵天凌心中最高的位子。 见赵天凌难以掩饰的喜爱神色,赵天佑不禁心生愉悦,“看你如此喜欢,不如就由我来帮你带上吧!”压在心下的话未经思索便溜了出来,待惊觉才有些懊恼。 “好!” 出乎意料的,赵天凌竟一口答应了下来,抬头看向赵天佑的眼神里也充满了笑意,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的。 赵天佑一边压抑着心底的欢喜,一面面带微笑的沉默着上前接过了赵天凌手上的玉坠,转而走到她的身后,双手绕过她的脖子,将玉坠垂于她的胸前,而又似乎觉得不甚是好,便向上提了提,待玉坠通过丝白的衣襟一下子接触到白皙纤细的脖颈时,赵天佑的手微不可见的抖了下,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幽暗。 “四殿下,请用茶。”小依远远的见着两人有些诡异的暧昧举动心中顿时一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举着未洒出一滴茶水的杯子故意高声喊道。 赵天佑突然十分迅速的系好了绳结,退到了一边接过小依举得高高的茶水,看着赵天凌有些爱不释手的摸着脖子上的玉坠笑着浅浅的品了一口茶道:“这玉坠倒是很适合你。” 赵天凌抬眼看他,不禁眉眼俱笑,“多谢四哥。” “你我之间,毋需如此。”赵天佑轻柔的开口,眼底似乎镀上了一层特别的东西,赵天凌无从察觉,一旁的小依却陡然惊了一下,不知不觉中面上便覆了一层寒霜。 恰在此时一名宫女走了过来,向着他们行了礼道:“七皇子殿下,容妃娘娘请殿下前去容香阁一同共用午膳。” 赵天凌敛了笑容,点了点头,淡淡的应道:“知道了,你去向母妃回话,说我稍后便到。” 那宫女应了声是便匆忙赶回去复命了。 赵天凌转向身旁的赵天佑,“四哥要不要与天凌一同过去?” “不用了。”赵天佑摇了摇头,“容娘娘让你前去定是想与你拉心长谈,我去反而会让你们母子放不开交谈,你六哥早就与我约好一起去找三皇姐了,这个时辰怕是该等得急了。” 赵天凌闻言不禁有些失望,时至今日她似乎还是不大愿意独自面对容妃,本以为不主动去见便可以避开,若容妃想见她,也总想着能拉个人陪着,随便是谁都好,总好过自己一个人面对她。 “既然这样,那天凌便不耽误四哥了。” 赵天佑笑着点了点头便走了,待行至赵天凌看不到的地方又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侧头看着永和殿的方向,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俊逸柔和的五官在逆光之下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从得知所谓的真相开始,到面对一无所知的赵天凌而后承认心底的想法再到最后的坦然接受他居然用了很短的时间,短到什么都无法改变却又什么都可能改变的时间,再然后,就那么自然而来的生了根并且发了芽,滋养了下来。 ————————————————————————————————————— 赵天凌来到容妃处的时候容妃正与一名翠绿罗裙的女子聊的正欢,见赵天凌来了便转头看着她笑了。 “母妃。”赵天凌靠近容妃轻声喊道。 容妃点头,面上难掩喜悦之色,“凌儿,快来见见你表姐,这是你外公世侄,也就是你表舅舅的女儿蒋芸芸,虽让你叫她表姐却也只是大了你两天而已,这不你的成人礼就要到了,特地大老远的从舟远赶过来的。” 直到容妃将话说完,赵天凌才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对着那名欲语还羞的女子微微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芸芸表姐。” 蒋芸芸立刻红了脸,眼神躲闪不敢在赵天凌的脸上有所停留,细声细语道:“七皇子无需如此,唤我芸芸就好。” “叫什么七皇子?在外再怎么尊贵在我这儿他也就是赵天凌,你就直接叫他天凌好了,不用弄的那么生份。”容妃拍了拍蒋芸芸的手背笑着说。 对此蒋芸芸的脸似乎更红了,快速的瞥了赵天凌一眼,抿着下唇乖巧的点了点头,轻声道:“知道了。” 赵天凌心下不禁有些好笑,却也有些无可奈何,转向容妃,“母妃让儿臣来是有什么事吗?” “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叫你来我这了吗?”容妃皱眉一副生气的样子,“人都说儿子不如女儿细心,可以随时想着母亲并且伴随左右,母妃也不指望你能时时的来看看我,但你也好歹多来走动走动,你说说你,回宫这么些日子你一共才来母妃这几回?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不说,哪次来了不是呆了就走?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了别人的儿子呢。” 赵天凌闻言心中冷笑,表明上却一副认真细听的模样,只是眼中的神色却淡得不像话。 容妃似是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拉了一旁蒋芸芸的手道:“芸芸刚来,你作为主人若是得空就带着她出去转转,让她对宫里熟悉熟悉,不至于日后一个人出去迷了路!” 赵天凌缄默,而后是了一声,快速地瞥了眼桌上的美食,肚里早已叫嚣着饥饿,她晨起时只喝了一小碗白粥,然后直到晌午也还在因为酒后余劲的原因没什么胃口未进食什么,只是这一桌琳琅满目的美食似乎仍提不起她的食欲。 “行了,都别站着了,快些过来入座吧!”见菜肴上齐,容妃便招呼着两人率先坐了上去。 入座后赵天凌被从容的拿起筷子自顾的吃了起来,却又免不了被容妃白了一眼,而相对于有些拘谨却又细心地为容妃添菜的蒋芸芸来说,容妃似乎更喜爱她多一些。 一顿饭吃得三人心里各自为营各有各的打算,赵天凌始终不愿在容妃处多呆,有些匆忙的用完了膳就要走,却还是被容妃拖了下来,将蒋芸芸交给了她,便心满意足的去午歇了。 赵天凌沉默着带着蒋芸芸出了容香阁,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前者步伐轻快身形笔直,而后者却仍显得有些局促,不知是否有意,总是与赵天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的抬头看去,脸上难掩羞涩的表情。 忽然,走在前面的赵天凌似是看到了什么,漆黑的眸子颜色一深,唇边扬起一抹笑意,突然就停了下来,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的人,“芸芸表姐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蒋芸芸一愣,几乎差点撞了上去,连忙站定了身子,脸上的红晕一下子蔓延到了耳后根,低头小声道:“我的兴趣不多,只是寻常的抚琴作画罢了。” 赵天凌无声的哦了一下,唇边的笑意不禁加深了些,也不顾身后人的反应,抬脚便走,一番举动让蒋芸芸颇为疑惑,却也不好多问什么,连忙的跟了上去。 从一开始的漫无目的随意乱逛到现下的目标明确疾步而行,赵天凌似乎是在直奔着某个地方一样,带着蒋芸芸走得很快,快到蒋芸芸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又停了下来。 “七皇兄!” 还没等蒋芸芸开口,便立刻有人出了声,蒋芸芸自赵天凌身后探出头来,入眼的是两个五六岁的女童,穿着一模一样的荷粉色的衣裳,一样的发髻、一样的配饰,甚至连长相都极为的相似,只是细看之下才又发现仍有不同,两个女童虽十分相像,却是一个眼睛稍大些双眼皮深刻明显,另一个则是没那么明显的双眼皮,两个站在一起若是不细看一番必然难分彼此。 而方才出声的便是她们了,蒋芸芸猜测着,既然能称赵天凌为皇兄的,那便必定是公主了,只是既是公主,周围又怎么会没有随行的宫女太监呢? “这是羽瑶这是羽莹。”赵天凌侧过身来看向蒋芸芸,似是在向她解释,可那双含着笑意的眼里分明透露着一丝的狡黠,“她们两个是双胞胎,聪慧机灵、讨人喜欢,而且正巧她们也很喜欢作画,依我看不如就由表姐指导指导她们如何?” “可、可是、天、天凌表弟……”蒋芸芸一下子就有些慌了,低头看了一眼兀自被打断玩耍此时正瞪大眼睛带着些好奇明目张胆的打量着他们的两个孩子,心里满是焦急,话都快说不全了。 似是知道蒋芸芸的心思一般,赵天凌率先开口道:“天凌知道表姐一定也很喜爱她们,所以断不会拒绝这份提议,既如此,天凌便将这两个妹妹交予表姐了,对了!”赵天凌搜索了一下脑中对这两个妹妹的信息,笑着开口,“羽瑶和羽莹不太喜欢有人跟着她们,所以平日里都是独自玩耍的,待到了傍晚若是有人来接她们,表姐一定要记得着人将你送回去,毕竟、你还不太熟悉皇宫里的路。” “可……”蒋芸芸硬生生的收回了尚未说出口的话,眼睛追随着赵天凌离开的背影,直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才终是叹了口气,再转向仰天盯着她瞧的两个孩子时,脸上早已换上了柔和的笑意,“两位公主方才在玩什么?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 赵天凌见终于摆脱了蒋芸芸,不由得心里有些得意,同时也感觉轻松起来,似乎吃了些东西再被这些有些莫名其妙的事一挤压,酒后的余醉便被打消了个干净彻底了。 或许是只顾着享受难得的轻松,竟没发现潜藏的危险,待发觉头顶那块松动的大石时,已然失去了最佳的躲避时间。 “小心!” 有一个人影快速的冲了过来,赵天凌只觉眼前一花,腰间蓦然一紧被人紧紧的箍在了怀里带离了危险的地方。 假山上滚落下一个浑身颤抖的奴才,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害怕,“五殿下七殿下饶命,小、小的一时走了神,二位殿下饶了奴才吧,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做着你的份内之事却差点累计他人,若是今日真伤到了七弟,你有几个脑袋是够砍的?”赵天逸平静的话里带着明显的阴狠,饶是心细如发的赵天凌在此番惊魂未定的状态下都没能听得出来,而那奴才确实听得真真切切的,没来由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赵天凌兀自平静了心情,看着几乎整个身子都瘫趴在地上的人,呼出了一口气,“算了,我也没伤到哪里,你下去吧,上总管那里领二十棍的罚,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谢七殿下谢五殿下。”那奴才忙不迭送的连连磕头,然后便逃也似的跑了。 赵天凌看了看仍旧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微微挣扎了一下道:“五哥,我没事了。” 赵天逸却好像置若罔闻般,深邃的眼睛紧盯着她胸前的玉坠,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般,阴沉沉的开口,“这是、四哥送给你的。” 赵天凌低头,正巧赵天逸松了手,便拍了拍衣襟站直了身子,道:“四哥给的成人礼的礼物,实在看着喜欢便直接带上了。” 赵天逸似笑非笑,“四哥倒真是有心了。” 赵天凌笑了笑,低头抬手摸了摸那玉马,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赵天逸抱以歉意的一笑,道:“突然想起来似乎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天凌就不陪五哥走动了。” 赵天逸闻言点头,“去吧!” 看着赵天凌远去的背影,赵天逸藏于袖中的东西始终是没能拿得出来,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妄想能送出去吧,不过,凭什么?既然他赵天佑能够送出,赵天逸又为什么不可以?毕竟,这只是一份礼物罢了,一份成人礼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