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那日回来究竟找那老头说了什么?为什么从那之后就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四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晨间的暮光甚好,空气中微微带着些湿意,此时正值春末夏初的美好皋月,这样的时段,气温总是有些无常的,明明前几日还只有丝丝暖意,后几日就已热了起来,先前去宫外接太子时他们还身着有些厚实的衣服,而此时在这宫中却都已换上了薄垂轻快的单衣。 凤天的男子大部分体形都有些偏瘦,身材欣长,面容俊秀,曾被身居北漠寒冰之地的杨国嘲笑宛如病态,不堪大用更不屑畏惧,此种想法在他们见识到远近闻名的玄烨大将军之后彻底改观,据说五年前的玄烨大将军带着赵宗德为杨成渊准备的厚礼前去杨国恭祝他登基大典的时候,有人曾在殿中滋事挑衅,惹了玄烨大将军不快,估计是以为一副白面书生样的玄烨是个好欺负的人,却没想到当场被玄烨以武力取胜,还胜的轻而易举,不管当时滋事之人是否是有人授意,但玄烨始终是在当时初登大位的杨成渊面前给凤天赚足了脸面,不过这又是另一段佳话了。 赵天佑看了一眼这几日总在纠结这问题的少年,眉心微跳,有丝钝痛的感觉,心里虽有些烦躁,面上却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只得叹口气道:“就如之前说的那样,我找风先生只是向他请教一些我不懂的问题而已。” 赵天峰显然是不信的,端着一张俊脸十分的怀疑,“既然已经请教过了,那老头也该跟四哥说明了才对,为什么四哥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赵天佑闻言微愣,目光迷惑,像是在喃喃自语,“或许是仍旧不明所以吧!” 想起那日与风无子的谈话,他只觉有些恍惚不真的感觉。 当自己几度欲言又止,思虑再三的开口询问风无子如何看待赵天凌这人的时候,他的回答很是干脆,聪明睿智、不可多得,且……乱世佳人。 而面对自己惊异万分的询问他是如何知道时,风无子只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说了四个字:机缘巧合。 赵天佑不禁怀疑,什么样的机缘巧合能知道龙凤颠倒这样荒天下之大谬的异事?况且风无子一派无所谓的态度也十分值得推敲,首先肯定的是他并未将这等荒谬且欺君罔上的事放在心上,但却又十分小心的提醒着自己不要靠近赵天凌,他的那句:远胜近败、亲之远之、避之安之实在让赵天佑难安。 一旁的赵天峰见他眉头深锁浑然忘我的样子正要开口,边上却跑来一名侍卫。 那侍卫向两人行了礼,垂着首恭敬道:“两位殿下,太子殿下让小的来传话,说是在宫外德莱楼设下了酒宴,让二位殿下到时准时去赴宴,太子殿下在那里候着两位殿下。” 等那侍卫说明了酒宴的时辰,赵天峰便不耐烦地挥手让那人退下了,接着便向赵天佑问道:“太子怎么突然想起来设宴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要忙着赵天凌的成人礼吗?说起来现在最悠闲的就是赵天凌了吧?自己的成人礼却要我们这些兄长为他东奔西走的忙于奔波安排,他自己倒是快活,自那日回来除了父皇和容妃那里,就整日的窝在永和殿里,自在逍遥的跟什么似的。” 刻意忽略赵天峰话里的酸溜劲,赵天佑平静地开口,“酒宴一事早在沁水驿站时就定了下来,只是略有推迟而已,天凌的成人礼还有半月左右,父皇已给了我们充足到用不完的时间,况且这毕竟是她的成人礼,如今她自然可以落个清闲不问世事,试问哪个皇子在成人礼那会自己主事过了?” “四哥什么时候与赵天凌这么亲近,不喊他七皇弟直接叫他天凌了?”赵天峰的眼中有着淡淡地怀疑,脸上却十分地不悦,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怎么好像宫里的人个个都稀罕他的样子? 赵天佑有些愣住了,似乎并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无意间的称呼会叫平日里粗心的赵天峰抓住不放,掩饰地笑了笑,道:“一个称谓而已,那日去接太子毕竟是在宫外,很多时候都有所不便,连名带姓也略有不妥,所以才叫了他天凌,叫得多了一时也没改过来。” “叫得多了?四哥在宫外跟那小子相处得很好?”赵天峰的脸色更加不悦了。 赵天佑闻言不禁扶额叹息,他这个六弟,是不是总是在抓错重点?他并不清楚赵天峰处处不喜赵天凌的原因,或许是他不喜欢赵天凌的性子,又或许是他顾忌着赵天凌的皇子身份,生怕她有一天会成为自己未来路上的绊脚石,只是,若是赵天峰知道她是个女子,又该当如何呢? ———————————————————————————————————— “殿下,太子那边传了话过来,说是邀殿下今晚去宫外赴宴,另外几位皇子也都去。” 午后的阳光有些晒人,赵天凌简单地用过了午膳便窝在了先前让人搬来的躺椅上,躲在檐下眯着眼睛一副十分惬意的样子。 距那日回宫已过去了三四日的时间,在这几日里除了回来那日的第二天随着召见几位皇子一同去见了赵宗德之外,其余的时间除了单独见了赵宗德两次又去了容妃那里一趟之外,基本上就再没他出过这永和殿的地界,每日只是安稳地窝在这对皇子而言算得上是简陋的地方,倒也轻松自在,也不是没想过去看看赵天洛和赵玉瑾,只是她自回来后便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似乎总提不起什么精神,后来归功为这段时间奔波太累没有休息好,便索性哪也不去就呆在永和殿好好休息了。 而那日因人众多路上延了些时辰,待回宫中已是深夜,之前说好的由赵天佑请客众人的提议便取消了,赶了多时的路人人都有些疲惫,各自回去草草的用过膳食后便歇着了,赵天凌以为这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谁想赵天麒这时竟提了出来。 只是再过半月便是端午佳节,有言道:五月五,雄黄烧酒过端午;喝雄黄酒,是端午节一直以来的习俗,虽然还有半月的光景,但凤天家家户户却早已酿起了雄黄酒,以便到了那天可以和亲朋畅饮一番。 而今年的端午佳节则注定了不一般,那日赵宗德传召了他们几个皇子,赵天凌才知晓他们此次将太子尽快接回宫中的用意,凤天的七皇子,她赵天凌的成人礼,便是定在了端午佳节的头一天。 赵天麒身为太子,将来国家的继承人,赵宗德对他有很多磨炼的地方,此次赵天凌的成人礼便是由他主责,二皇子赵天浩与三皇子赵天洛负责宫中的安全部署,四皇子赵天佑五皇子赵天逸负责接待在此期间提前来到凤天参加成人礼的贵宾,六皇子赵天峰虽在大事上不是十分顶用,但也是堂堂凤天的皇子之一,负责给赵天凌订做成人礼一身行头的这个重任便落在了他的头上,不过却并非由他一人来管此事,赵宗德将他的姐姐,于一年前下嫁梁状元的承阳公主赵羽阳安排来与他一同完成此事。 赵天凌翻了个身,避开了落在脸上的日光,声音有些模糊,“知道了。” 小依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弯下身子靠近她,手指戳了戳好到令人嫉妒的柔嫩脸颊,下指重了些,白皙的皮肤上立刻便留下来一个浅浅的红印,始作俑者却一副注意力全然不在此的模样,疑惑的表情瞬间转为愕然。 “小依。”赵天凌仍旧闭着眼睛,语气却有些无奈,“你是想在我脸上戳个洞出来玩吗?” 小依一愣,再看赵天凌的脸上已经有了两处红印,一个浅些另一个却要深些,就像两朵开在雪地里的傲梅,美则美,就是有些突兀。 许久得不到回应,赵天凌睁开了双眼,看着离自己只有一掌远的小脸,“怎么?心生愧疚了?” 小依猛然反应过来,像是突然抽身而出了自我的思维,近在咫尺的赵天凌微微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她有些狼狈的模样,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殿下……”小依站起身看着赵天凌的脸色有些迟疑的开了口,“你这两日、有点嗜睡。” 嗜睡?赵天凌闻言皱起眉,才刚停药就有了这种反应,这可不是个好兆头,难道真的摆脱不了那些药物的克制?她要的时间不多,三年足够,如果连三年都撑不过去,又怎么来完成那些事? “殿下,不如……” “不用!”赵天凌坐了起来,双手交握,眼神有一瞬间的凛然,“小依,让飘泪帮我去给那人传句话。” 当飘泪两个字自赵天凌的口中吐出,小依猛然惊觉出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殿下要让飘泪传什么话?” 赵天凌站了起来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面对着宫墙的方向,“就说,雪莲已噬,可否利用?” “殿下……”小依陡然睁大了双眼,语气颤抖,“怎么会这样?” “如实传话就行了。”赵天凌淡淡地道。 置于身侧的双手握了握,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知道了,飘泪一定会将殿下的话带给师傅的。” “嗯!”赵天凌轻轻的嗯了一声,转身向屋里走去,“到时辰记得叫我,在那之前,不见任何人。” 小依看着赵天凌的背影,无声的点了点头,明知她看不见,却仍然不愿意出声,总感觉喉咙似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不上不下噎的人十分难受,连带着心也跟着难受了。 而现下的希望却只能寄托于飘泪,如果可以从师傅那里带来万全的办法,不止是她,无殇和灰影也都不用再为赵天凌担心了,只是这期望中的希望能否成真,便全在那人了。 ———————————————————————————————————— “凤天七皇子的成人礼似乎邀请了许多人,南夏的夏嗪天、夏晴雨,泫翔的那个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的病秧子,火情山庄的尹子秦,四杰之一的风无子风先生,还有众多的皇亲以及各方的权贵,一个小小的成人礼,为了他赵宗德可谓是倾心尽力,这个七皇子在他的眼中当真是不一样。” 遮阳蔽日的大树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将原本就茂密的枝叶缠绕的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使得阳光一点也无法照进这里,就像自然形成的一个天然的大溶洞般,外面普通到毫不起眼,里面却是十分昏暗利于密事之地,而此时便有两个人在这里共同谋划着什么,就算此时有人路过这里朝里看去,也瞧不见那两人的衣着打扮,更看不清容貌如何,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舐犊情深,赵宗德对赵天凌的疼爱由来已久,从来没有一个皇子可以与皇帝朝夕相对,并且在他的身边长大,赵宗德早已向天下人证明了他对赵天凌的疼爱。”清朗的声线中隐隐有股嘲笑的意味,“但那又如何?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罢了。” “主子认为,如此场合,杨成渊会否出席?” “乌莲圣山杨成渊的做法已失信于天下,虽那事的详细情形并没有被泄露出去,但也相差无几,杨成渊还没蠢到在这种非常时期到凤天来,虽然他可能的确想来,但却没人会欢迎他,骄兵必败,乌莲圣山一事,他已棋差一招。” “主子,此番杨成渊派属下前来本是注意七皇子,看是否还能将雪莲夺回,却在前不久让属下发现一件事。” “何事?” “今日太子赵天麒设宴的德莱楼中,似乎有杨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