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多日未见的秋少言顾景升再次大吃一惊问:“敏行哥,你怎么在这里?!”
秋少言道:“我方才路过这里,听见里面有打斗声就派人进来看看。”
顾景升还算聪明,醒悟:“刚才那几个是你的人吗?”
秋少言道:“正是你们没受伤罢?”又看到地上躺着的老汉,惊道:“这是什么人?”
没等赵峥说话顾景升便抢先替他打圆场:“我们也不知道本来我们是想来找我大哥下落的结果被他骗到这里来想杀了我还好有峥哥在才没有让他得逞。”
俩人说着话,赵峥却一言不发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景升笑道:“这地方委实太糟不如我们先出去说话。”
秋少言道:“的确尘土这么大还满是血腥味儿我记得你闻不得这么大味道还是快点出去为好。”
他这么说着却一动不动只含笑看着顾景升顾景升十分识趣,话都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在赶自己走,看对方的样子,显然是要跟赵峥单独说,便道:“外面安全了罢?我出去逛逛,还没有来过这里。”
秋少言含笑点头:“安全。”
顾景升心里十分没底,这世上哪有瞒得住的秘密,恐怕秋少言也是知道了赵峥的身份才赶过来找他,可是秋少言跟原鹤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由想到第一次见到赵峥的时候,他便是第一次离开家门闯荡江湖,尚且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模样,只说是给弟弟找药,一直到今天被仇家找上门,又有秋家参与,再加上秋家的灭门,这些事情看似偶然并无牵连,然而其间相连接起来的关系,恐怕比他的想象还要复杂。
他这么一边苦苦思索着一边离开了窑洞,只留下秋少言和赵峥独处。
赵峥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抬起眼皮望向他,道:“秋少爷,又是为了什么事而来呢?”
秋少言望着他,眼里难掩激动和伤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温声道:“太生分了,你若是不介意,不如跟着景升一同叫我哥哥罢。”
赵峥想了想道:“挺介意的,毕竟在家里当老大当习惯了。”
秋少言笑了起来。
赵峥也跟着他弯了唇角,但眼里一如刚才般冷漠。
秋少言望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面不改色地跨过去走到老汉身旁,蹲下来将他翻了个身,道:“毒龙钩石定,曾经是岭南一霸,多少高手对他无可奈何,因年轻时好赌无所抵押,被人砍断一只胳膊,便养成了收集胳膊的毛病,见人就砍人一条胳膊,后来遇到你师父,被你师父刺瞎一只眼睛,教育再也不出来害人,这才收手退隐江湖,因此对你师父怀恨在心,这次听说你师父死了,才出山来找你报仇。”他摇摇头叹道,“却自视甚高,丢了性命啊。”
赵峥点点头:“那这几个死士呢?”
“是隐阁的。”秋少言道,“他们倒不是你的仇人,隐阁向来看钱不看人,只要给的报酬够,什么都肯做。”
赵峥问:“谁透露的消息?”他想了想,补充道,“我师父是原鹤这件事。”
秋少言笑着望向他:“你不说,谁会这么快知道呢?倒是要问你,把消息透露给谁了?”
赵峥顿了顿,道:“我是告诉了一个人……就是在千鹤岛上,那个苗疆的大祭司。”
秋少言颔首:“那便对了,四皇子同苗疆大祭司勾结在一起,再加上三皇子,三方临时结盟,欲谋祸事。”
赵峥道:“找石定和隐阁杀我的,便是四皇子?”
秋少言摇摇头:“并不是,他们才不会做这种明目张胆的事,找这些人杀你的,是二皇子。”
赵峥扬眉:“二皇子?我师父对皇帝做了什么,他的儿子统统要来杀我?”
秋少言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如今朝堂内忧外患,深陷水火,丞相常禹权倾朝野,二皇子是他的外孙,俩人把持朝政,惹得上上下下敢怒不敢言,可是圣上至今都未立后和太子,他们自然发急。三皇子和四皇子被欺压已久,想扳倒他们,只能将你的消息透露给他们,想让你们打起来,两败俱伤,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再好不过。”他似乎身体还未康复完全,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脸有些涨红,便停下来休息片刻,才道,“若说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你,这便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了。”
赵峥沉默,随后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他们既然透露给的是二皇子,你又怎么会知道?”
秋少言道:“这世上,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赵峥心下已经了然:“你便是传闻中的百晓生?”
秋少言道:“没错,我正是百晓生。从我七岁起,这个名号便落在了我头上。”
秋家的生意网,其实便是张庞大的消息网,做生意的走南闯北,最容易收集情报。只是知道的太多,也是种祸患。
赵峥有些感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曾经十分想要找到的人,没想到早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此倒是庆幸,当初让长安救了他一命。
俩人相顾,一时间无言。
还是赵峥先开口,朝他拱手道:“不知竟然是先生,我找先生,的确很久了,听说先生对于江湖上的事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想必也知道我家当年的旧事。”他停住话,心跳有一瞬的加速,“还请先生告知,我爹娘,究竟是什么人杀害的?杀了我师父师母的也是同一人么?”
秋少言笑叹道:“赵峥也许应该叫你萧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不必对我这么警惕见外,我家同你家是故交,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住的地方?那是我家的一处别院,周围的村镇,大多都是我家的人,一般人很难会发现,才能将你们藏了两年。你爹萧将军,曾经对我家有大恩,我和我爹都发誓要报答这个恩情,否则也不会效力于圣上。当初效忠圣上,便是你爹托付给我们的。他说圣上性格暴躁极端,不善计谋,早年还能控制住大局,晚年恐怕会落入奸臣之手,不得善终。我家本不欲卷入皇室争斗,但是既然是你爹所托,也义不容辞。”他想了想道,“你若是不想叫我哥哥,叫我的名字也好。”
赵峥心里微微讶异,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上一辈就住人家房子了,可是家里大人从未提过房子是谁的,印象里也没有提到过秋家,不能判定对方是敌是友,憋了一会儿,才勉强叫了他一声“敏行”。
秋少言点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家被灭门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
赵峥颔首,表示节哀。
秋少言反而没有多少哀伤之意,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叹息道:“其实早已想到,会遭来这样的祸事,所以这些年,我跟我爹都得过且过,把能做的事都做了,为了不留下太多遗憾。”
只可惜后来还是意外多了个妹妹,堪堪人间走了短短三年一遭,实在对不起她。
“我家的仇人,跟你的仇人是一家,便是当今丞相常禹。”秋少言吐出一口气,“他早些年不敢活动,甚至下手派人杀了你爹娘的,都是常贵妃私自做的决定,最近圣上病重,他便得了机会。”
赵峥脸上总算有所动容:“怎么会?当年杀了我爹娘的,难道不是皇帝?杀了我师父师娘以及追杀我和长安的,也不是皇帝?!”
秋少言诧异道:“怎么会是圣上呢?你为什么会想到是圣上?”
赵峥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低声道:“是,是我猜的。”
是金歌姐姐告诉他们的啊,金歌姐姐断不会骗他们的,难道她也没有弄清楚?
“原来你以为是圣上。”秋少言低声道,“虽然他也有错,可是他对你们绝没有杀心。这一切,都是常禹同他外孙女儿做的。”
赵峥轻声道:“我听说,皇帝贪恋我娘的美色,将她掳进皇宫,后来才被我爹和师父师娘救出来。因为求不得,这才派人杀了我父母,只是我侥幸逃过一劫。”他放缓声音,像是在质问,“既然不是他做的,为什么他要将我爹逼得解甲归田,要将我娘掳到皇宫?”
他有诱导,也有,在他心中,皇帝是一个充满嫉妒和极端情感的霸权之人,就算不是他做的,他也有份,就算他不是恶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秋少言一时间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怎么应对他的质问。
狭小昏暗的空间中,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放大数倍,因此他听到了秋少言那几不可闻的一小声叹息。
“圣上当年的确太过极端和冲动,在朝堂上逼你爹实非他本意,他是真心想把传国玉玺和皇位让给你爹,可是做法太鲁莽,使得他们二人之间生了嫌隙,你爹这才有了退意,也就顺势走了。他事后也很后悔,想补偿你爹。至于把你娘带入皇宫,那是为了保护她。”秋少言终于开口缓缓道,“那段时间胡人得了高手,肆无忌惮地入境,边疆战况惨烈,消息传到你爹耳朵里,你爹哪里能受得了这个,实在呆不住,别了你娘偷偷去边境指挥,你娘身怀有孕,不便随着前往,只能在家里等着他,然而多少人暗地觊觎你娘,好的坏的乱成一片,就算她跟着你师父师娘,也难免有闪失,如此相比,宫里是最安全的,圣上便当了这个恶人,借俘虏的名义将她带入宫中,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是不会出事的。”
赵峥震惊地望着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原因。
是真的,还是他编的理由?
他盯着秋少言,想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除非是易容之人,否则一般人说谎,身上总会有异样的地方,会下意识躲避他人,可是秋少言眼神坚定,面上看不出任何躲闪的迹象。
秋少言毫无所觉,颇有些伤感:“圣上想把这个恶人当下去,可是他的一番苦心,我想让你了解,我不想让你对他有恶感。他从未对你们下过手,相反,他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们,只是近年他身体大不如前,大势渐去,保不住你们了,他心里也很愧疚。”
“我娘已经怀有身孕?!”赵峥难得从他的话里找到了一丝惊喜,“所以我不是皇帝的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