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封梧向来沉得住气,他不愿意说,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楚纵只好作罢。
有话说的好,作罢是一时的事,好奇心是一辈子的事。
楚纵本就没打消疑虑,接下来封梧近一整天的表现又加重了他的探究欲:
封梧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没和他聊过几句。
楚纵觉着,他今早主动向封梧开口,算是结束了二人这些日子的冷战。虽说相比坦诚相向,这方式是隐晦了些,但封梧一惯无需他多说就能领会他的意思,这次按说也不例外吧?
这次还真没有。
不仅没有,他和裴钱、赵绿帽聊天,封梧也不参与;就连中午他去自习教室,封梧都没例行表示要同去——寡言得反常。
这下楚纵确定,从昨晚放学到今早这段时间里,封梧身上绝对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大事。
偏他抓心挠肝都猜不出这大事到底是什么。
愈是不知道,愈是放不下。
楚纵本就是个好胜心忒重还死心眼的,他能为解一道题耗一个午休,自然也能为摸清一个人的底细死磕一整天。
此时在他眼里,封梧便成了一道题。不管这题自己愿不愿意,他都非解不可!
于是从早上到下午,封梧不和楚纵说话,楚纵就和自己较劲。
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他在想封梧是不是和他妈闹矛盾,被鸡毛掸子揍了。
广播在放体操的背景音乐,他有点怀疑封梧是真摔了,也许不是今早,是昨晚走夜路的时候。
裴钱和赵绿帽在讲对口相声,他甚至开始猜测封梧是不是渣了哪个小姑娘,昨晚他俩幽会,事情惨遭败露。
他时不时就要冒出个有那么点道理的猜测,又因无凭无据一一推翻。有时手里写着一道题,脑子里还装着一道题。想的题是封梧,写的题也不知不觉成了封梧。
等他反应过来,愤愤摔了笔,重新开始,脑子里那道没解完的题又要勾着他。这便循环往复。
楚纵解了一天的题,身心俱疲。好容易熬到放学,他坚定拒绝了赵绿帽和裴钱“一起打游戏”的提议,只想叫封梧一起回去,好顺道问问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擅长说请求人的话,开口前还忸怩了半天,硬是从封梧开始整书桌拖到封梧背上书包 。
见封梧起身欲走,才要开腔。
可他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封梧道:“阿纵,我今天有点事,先走了。”
“行……”楚纵答到一半,冷不防问了一嘴,“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封梧却没有正面回答。
随后就像没看见楚纵面上的惊疑,径自转身。
”等等!”楚纵算盘落空,下意识捉住封梧的手腕,不让他走,“和你脸上这伤有没有关系?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封梧走不得,无奈地转过身哄他:“这伤真是早上磕出来的。下午的也只是小事,一件私事,阿纵不用担心我。”
楚纵睇着他,没松手,也不说话。
封梧这话说得好听,但刻意把“私事”拎出来提,实是要绝了他跟着去的心。
他这急性子平白挨了一整天,事到临头还得憋着,未免也太过不甘心。
封梧也不催,耐心地等着他。
总是这么气定神闲,仿佛真吃定了他似的!
楚纵暗暗啐了一口,可自知找不着缘由,没道理留人,只得放人。
封梧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留恋地走了。
楚纵就看着他走。此前他被封梧手腕上的纽扣膈到,又去看他的手腕。深蓝的冬季校服外套里,伸出半截白衬衣的袖口,上面仍是浅金色狮子浮雕的金属纽扣。
不同往日的是,这纽扣是用别针别上去的。盖因别针别着不如缝纫线致密,那袖口看着有些松垮,和封梧谨严的作风颇为格格不入。
楚纵既觉好笑,又心头熨帖。
眼前那并不十分妥帖的袖口,随着封梧的走动,时而开出一道三角的空隙。
空隙间,封梧白皙的肤色上隐约略过青紫。像是伤口的淤血。
楚纵的神情从松快转为凝重。
联想到封梧脸上的伤,他咬了咬牙,抓过桌上的书包,便朝着封梧离开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