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醒过神时,已从最高处往下疾速坠落,上方一块三丈见方的冰石正朝他扑面撞来。他猛吸一口气,大喝着一脚将那冰石踢得粉碎,顺势翻身飞旋,卸力稳稳地落在湖面。
海冬青呀呀尖啼,扑落在他肩头。身侧狂风鼓舞,王重阳也有惊无险地冲落在浮冰上。众金兵见太子安然无恙,惊魂方定,欢呼着爬上冰面。蒲察左古多松了口长气,捂着被冰块贯穿的右肩,忍痛朝两人奔去。
月光照在许宣右手紧握的物什上,铜锈斑斑,宛如新月,竟是一柄式样古朴的砍柴刀,刀面上刻了两个蛇形文字,闪耀着霓光。反转到另一面,也刻着两个古篆,一时认不出是什么字。
“共工康回!”王重阳腹中突然传来蛇圣女的尖叫,这老虔婆的元神不知何时又醒来了,声音尖细,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愤怒与恐惧。
共工?许宣一凛,难道这柴刀竟是传说中撞断不周山的共工之物?指尖运气,在刀面上一弹,铜锈铿然而落,除了“共工”、“康回”四字外,竟还刻了几百个蝇头小字,若不细看,还道是花纹血槽。
蛇圣女咬牙切齿地叫道:“不周山!是了,这柴刀是共工的无形裂天刀,这里是镇压混沌的不周山!敖无名那狗贼,就是从这儿找到青龙皮图,才找到蓬莱的!”
众金兵听见“不周山”三字,无不哗然。金国崇拜女娲大神,对于共工撞断不周山、女娲补天的传说,更是耳熟能详。听闻太子手中这柄砍柴刀就是太古时共工横扫天下的神兵,更是凛然敬畏,纷纷俯首拜伏。
许宣心跳更剧,灵机一动,道:“敖无名既然到过此地,必定也见过这把柴刀。这刀面上的纂字说不定便是他留下的,老虔婆,你认不认得这上面究竟刻着什么?”
蛇圣女对敖无名爱恨入骨,被他这般一说,又勾起了难以遏制的好奇,冷笑道:“有什么认不得的?你且写给我看看!”
许宣故意打乱顺序,随机挑了几个蛇篆,刻写在冰面上。蛇圣女逐一念道:“第一个是刀锋的锋字,第二个是影子的影,第三个是招式的招,第四个是……”
许宣记性极好,过目不忘,蛇圣女每念一个字,他便在冰面上抹去,重刻一个。这般刻了四五百字,已将刀面上的所有蛇篆尽皆认熟,蛇圣女却被弄得颠三倒四,浑然不知什么意思,越发狐疑恼怒。
唯有王重阳一心记挂小青生死,好不容易等到蛇圣女将所有篆字念完,忍不住插口道:“师父,敖无名既已……既已死在了金山寺,他留下什么谜语都已无关紧要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混沌凶兽,将它重新镇伏,以免祸乱天下。”
蛇圣女“呸”了一声,道:“王芋头,我瞧你关心混沌是假,对那小妖女不死心是真。就算现在找到混沌,那小妖女也早已消化得尸骨无存了!我劝你还是早早死了这条心,将功补过,做正事要紧。”
王重阳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心中又是一阵悲怆难过,默然不语。
许宣怒气上涌,哈哈一笑,道:“老虔婆,所有的祸端都是你捣出来的,偏要赖在他身上,羞也不羞?若不是你,敖无名又岂会搅得天下大乱?林灵素、李师师又怎会成为魔头、祸水?王允真又怎会受屈枉死?蓬莱三十三山又怎会变得这般模样?我若是你,早就找段重阳兄的肠子,一头撞死了,哪还有脸在这里喋喋不休胡言乱语。”
蛇圣女恼羞成怒,尖声叫骂,许宣只不理会,道:“重阳兄,别理这老虔婆,咱们调气休息片刻,再到湖里探个究竟。”当下盘腿而坐,将那砍柴刀横放膝上,低首垂眉,按照方才蛇圣女所授,一字字地辨认刀面上的古篆。
左右刀面各刻了两百余字,左面的应是共工刻写的刀诀心法,颇为简练,却又玄奥无比。许宣只读了几句,脑中便“嗡”地一响,如遭电殛。
首段刻道:“天地无形,万物无常,无形无常,方能无敌于天下。欲成无形无常之道,必先与天地交感,应四时之气、八荒之势,逆炼五行为阴阳,而后以人为刀,炁为锋,万物为招诀,无形无影,随时随境,我即宇宙矣。虽女娲重生、伏羲再世,亦复何惧?”
他得林灵素、楚青红亲传,早已谙熟“内外交感、天人合一”与“因时应势、随形变化”的妙理,又在北海与王重阳切磋时,受其“先天神功”触动,仰望极光,终于悟创出了“以无脉之身,逆炼五行为阴阳二炁,再炼混沌元炁”的独门修炼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