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许宣突然弹了一只小甲虫,笔直飞入他的口中,直滑入肚。刘员外双手握住脖子,脸色涨红,想呕却又呕不出来。
许宣故技重施,笑嘻嘻地道:“刘员外放心,这只苗疆蛊虫乖巧得很,我让它咬你的心,绝不会吃你的肝儿的。山人是得道高人,岂会贪财好色?黄金、女人你都收好。山人云游天下,腿脚发酸,不过想为你赶赶车,做做车把势而已。”
那刘员外又是惊恐又是茫然,呆呆地瞪着两人,心道:“天下竟有拦路打劫禁军,只为做做车把势的强盗?这两个盗匪究竟是何方怪胎?”
车外喧嚷嘈杂,那些官兵依旧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许宣披上那赶车汉子的斗笠与外衣,又从丫鬟的行李里找出一件衣裳,抛与白素贞穿上。
刘员外见白素贞擦去脸上的污泥,不由一怔,想不到山贼中竟有如此绝色,被她冷冰冰地一瞥,又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多看。
许宣掐了掐那两丫鬟的人中,将她们弄醒,依样画葫芦喂了两只“蛊虫”,道:“山人只是借车代步,到了成都咱们就各走各路。半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也别胡乱说话,否则这三只苗蛊钻入你们脑子,神仙也难救啦。”
刘员外与那两个婢女见他们不伤性命、不抢财色,已然连呼万幸,不住感谢普贤菩萨保佑,哪里还敢再起违逆之心?果然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车里,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声。
那些官兵吵嚷了片刻,见不再有异响,便下马推开横木,继续朝北赶路。两名护卫的官兵掀开车帘,见刘员外无恙,也就放心不再多想。
在他们眼里,丫鬟与赶车的全是无足轻重的下等人,别说长相、打扮未予分辨,就连车厢内多了一个婢女也不曾察觉。
许宣叱道:“得儿驾!”长鞭挥舞,姿势颇为老辣纯熟。凌空虚劈了几记,那两匹骏马便立即风驰电掣地奔跑起来,随着他的呼喝鞭势,忽快忽慢,转弯绕折,极为听话。
白素贞微感诧异。相见之初,这少年给她的感觉不过是个轻浮狂放的公子哥儿,但相处越久,越觉得他颇不寻常,无论是胆略、机智,还是随机应变的能力,都让人刮目相看。就连这驾车的把式,居然也学得似模似样。
却不知许宣从小体弱,出行时只能以马车代步,又喜欢和马夫闲谈,久而久之,深谙马性,俨然成了驾车御马的个中老手。眼下真气充沛,驾驶起来自然更加得心应手。
众官兵沿着官道一路北行,奔驰极快。途中接连遇见几批难民,都是从魔门爪牙下劫后余生,逃往县城与成都府的,见到官兵,无不如逢救星,却又无一例外地被官兵挥鞭驱散,哭骂不绝。
果然不出许宣意料,龙虎山与青城各派的道士沿途设了不少关卡,每过十几里,就能瞧见几十个道士昂然站在路旁,叱喝叫唤,拦截搜查。其中不乏真、灵级的高手。
皇帝崇信道教,王文卿、张天师等人全是常常出入宫庭的金门羽客,这些道士倨傲惯了,瞧见官兵竟然也不放行,只说逃脱了叛徒,要缉拿归山,清理门户。有的仔细探查官兵,有的则将马车围住,探入车中,盘诘那刘员外。
赵将官等人虽然骂骂咧咧的极是气恼,却也不敢真的与他们顶撞。看得许宣又是鄙厌又是好笑,心想,这些横行霸道的丘八遇见狗仗人势的神棍,冲天气焰也馁了大半,这就叫狗拿猫,猫拿耗子,一物降一物。
刘员外战战兢兢地坐在车内,偶被白素贞冷冷地扫上一眼,越发心惊胆颤,汗流浃背,任那些道士如何询问,只自称是成都刘氏,烧香归来,不敢多话。
他是成都巨富,声名颇响,经常给道观建醮捐款,众道士之中大半全都认得他,对他反倒比对那些官兵恭敬得多,只盘问几句,便客客气气地挥手放行。
出于思维习惯,这些道士对赶车的许宣与婢女打扮的白素贞全都未加留意,反倒仔细搜查官兵与马车上的行李,偶有细心盘问的,见许宣驾车姿势熟练老道,毫无破绽,也就作罢。
如此一路北行,有惊无险,拦截的道士也渐渐转少。将近黎明时,已将峨嵋群峰遥遥抛到了百里之外。
太阳出来后,朝霞如火,前方地势转为平坦,沃野良田一碧万倾,远处山峦叠嶂,起伏似海。微风迎面吹来,夹带着泥土与青草的香气,混合着阳光煦暖的芬芳,极是好闻。
许宣得脱樊笼,激动无已。
回头望去,白素贞正侧着脸凝望窗外,阳光镀照,肌肤光莹如瓷,晕彩如霞,他心中怦地又是一跳。青山隐隐,绿水迢迢,如果能和她永远这么并驰同行,此乐何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