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眉。
拈指。
眼神婉转。
曲声三折。
水袖轻舞。
莲步飘移。
……
中原省,寒冬,大雪。
清塘镇。
一座普普通通的戏台前,唇红齿白的杜三生站在鹅毛飘飞的雪中,小心翼翼地为了年纪的爷爷撑伞。
看着听的认真,目不转睛的爷爷,杜三生心中一叹。
抬头。
目光看向戏台。
那里,倾城女旦甩衣袖,风采青衣戏绕梁。
鼓声响,胡音动。
明明唱的是欢曲,杜三生却听出一丝萧索,难以言诉的悲凉。
也是!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这破旧的戏台前,除了他们爷孙,台下再无观众。
对表演者来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兢兢业业的演出,无人倾听,无人欣赏。
尽对空气,空自悲凉。
特别是戏子来说,更是如此。
祖宗规矩,不能轻破。
戏一开嗓,哪怕台下无人,也必须唱完。
八方听戏四方神,三方为鬼一方人。
雪簌簌落下。
寒风凛冽,鹅毛雪越下越大。
戏台的表演继续,戏声更见悲凉。
杜三生低头,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依旧专注听戏,浑浊的眼神涌动某种情绪的爷爷,无奈叹息。
给老人紧了紧身的衣服,防止更多的风雪钻入脖颈、袖口,
对爷爷的情绪,杜三生能够理解。
对他这样的老戏骨来说,戏大过天!
老人唱了五十多年的戏,在戏班子摸爬滚打了一辈子。
戏,早就成了他的生命。
哪怕如今唱不动了,回到老家安享晚年。
每逢镇子有戏班子,爷爷也会每场必到。
风雨无阻,寒雪难挡。
这是一种情怀,一种信仰。
常人难以理解。
哪怕是同样跟着爷爷学了十几年戏的杜三生,也难以充分的感同身受。
所以,除了刚开始,杜三生劝阻,被老人厉声呵斥几次后,杜三生不再劝阻。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守护!
他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在老人身旁。
戏渐进尾声。
寒风呼啸。
雪越发大了。
随着最后一声鼓声消止。
曲终。
“爷爷,该回去了!”
杜三生开口,搀扶起老人,熟练的收拾起板凳,打着伞,准备带着人离开。
这时,有人从戏台匆匆跑来,拦下爷孙两人。
“请等一下!”
激动的颤音响起。
爷孙止步。
看着面前一脸风霜,表情激动的中年汉子,杜三生开口。
“你,有什么事吗?”
嗓音清冽,宛如山崖白雪,高洁,无尘,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又格外好听。
好听!
是中年人的第一印象。
冷!
是紧随其后的第二印象。
诧异地看了一眼面前好看的有些过分的青年,田大成连忙道歉,紧接着,表情肃穆,对着眼前的爷孙弯腰,躬敬一礼。
“谢谢!”
“谢谢你们听到最后!”
“谢谢!”
台,同样传来异口同声的感谢声。
抬眼一望,只见整个戏班二三十号人都聚集在台,连妆都没卸,一个个目眶含泪,感激涕零。
田大成哭的稀里哗啦。
“已经很少有人能坚持,从头听到尾了!”
“我们四处讨生活,跑码头,这样的天气也遇到过不少,你们是唯一一个在风雪天听戏的观众,谢谢!”
“这是我们戏班最后一次唱了!”
“唱了三十多年!本以为今天这寒雪天,跟往常一样,台下没有一个观众,要遗憾收场……谢谢你们,这次也算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