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国平站在加油站前的空地上,对着图纸仔细观察围墙基线。他穿着沾满泥浆的灰色工作服,皮鞋上的水泥块早已干硬。看见苏浩和欣研走过来,他示意性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注到摊开的图纸上。
苏浩环视了一圈周围,脸上的神情很是满意:“专业人员的确有着不可替代性。换在以前,很难想象两天时间就能完成如此之多的工作。看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能投入使用。”
董国平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图纸,他纠正着苏浩话里的错误:“如果你指的是加油站,只要接通电源就能正常运转。如果你说的那堵墙,至少还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合拢。当然,如果你派过来的人手能增加一倍,这个时间还能缩短三分之一。”
“哦?”
苏浩对他的话感到意外:“既然增加了一倍的人力,为什么不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混凝土需要晾干,人力因素无法影响这个过程。想要达到最佳强固效果,墙体晾晒时间不能少于一个月。”
说着,董国平扶了扶略微下滑的眼镜,转过身,抬手指了指沿着油站办公楼墙角摆放的数百只空玻璃瓶,好奇地问:“这是今天上午廖秋送来的。他说是你的命令,明天和后天还有更多的瓶子要运过来。我不太明白,你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苏浩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把目光投向远处高大的围墙:“听说过“莫洛托夫鸡尾酒”吗?”
董国平微微皱起眉头,继而恍然大悟:“你想自制燃烧弹?”
苏浩微笑着点点头:“除了这些瓶子,廖秋还会运来一些从汽车交易市场找到的旧轮胎。化工物资公司有很多镁粉。这种自制燃烧弹威力很大,制作非常方便。有那堵墙作为防护,密集的尸群其实不难对付。”
董国平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兴奋:“你说的没错。我们可以大量制造这种东西,烧光城里的所有丧尸。那些怪物虽然数量庞大,每天缩减一些,总有杀光的时候。”
苏浩没有搭他的话,陷入沉默。
骤然停顿的谈话,使董国平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站在旁边的欣研和杨璐璐也不太明白。他们纷纷注视着苏浩,想要从他的表情和眼睛里寻找答案。
良久,苏浩终于抬起头,长叹一声:“怪物是杀不完的。”
九岁的杨璐璐立刻追问:“为什么?”
“它们会生育,会繁殖,就像我们人类一样。”
苏浩说话的口气比任何时候都要着郑重,几个人听起来却觉得荒谬。
他们不止一次猎杀过丧尸,收取银骨和腐菌激素的工作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相当于对丧尸进行解剖。包括外出次数最少的李晓梅在内,所有团队成员都对丧尸无比熟悉。这种由人类变异而来的可怕生物根本谈不上什么性别。很多男性丧尸的生殖器早已腐烂,或者在变异和争斗过程中被撕裂、扯断、脱落。女性丧尸体内的子宫要么萎缩,要么腐烂成脓水。它们无法像人类一样,产生精子和卵子,通过正常交配,经过受孕、胎养、分娩的过程诞下后代。
“这不可能”
董国平连连摇头:“它们没有生殖器官,也没有受孕的生理机能。这听起来实在太可笑了。它们它们连男女之间的事情都做不了,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我们都无法理解。”
苏浩平静地打断他的话:“它们现在没有生理机能,不代表以后也没有。现在不会生育,不代表永远没有类似的能力。别忘了,地球上最初的生命是依靠自我分裂进行繁殖。很多生物权威都论证过,认为丧尸这种东西违背了最基本的生物法则。然而结果怎么样呢?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出现了,社会秩序瞬间被打破,世界末日不是因为火山爆发、海啸和地震,却来源于肉眼无法看到的病毒它们会进化,会变异,会成为谁也无法想象的可怕怪物。”
董国平满面惊骇,眼睛都快从眼窝里瞪出来。他努力平复着悸动的心,使思维回到正常状态,声音颤抖着说:“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苏浩的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怀疑的沉重:“我们曾经相信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出现丧尸这种生物。可它们还是出现了。未知,不代表不可能。我们是人类,只能从人类角度去看待问题。有很多隐藏在我们视线之外的神秘,对人类而言都只能用“不可能”、“不科学”、“不符合常理”来解释。其实,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这颗星球上的居民。它们终究会出现。不管过去如何否认,现实如何荒谬,我们都必须面对。”
欣研抓住他的胳膊,眼里满是忧虑:“我们该怎么办?”
苏浩脸上笼罩着坚毅和凶悍的光:“就像对付丧尸一样,尽可能多的杀掉它们”
夜幕降临,天边出现一轮细长的弯月。宛如少女的峨眉,性感,充满诱惑。
陆涛坐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通过没有玻璃的窗户,默默注视着外面清冷的世界。
这是一幢二十六层高的居民楼。在地价疯狂上涨的城市,这种几年前建成的高层户型早已人满为患。现在,却成为数百名幸存者的栖身之地。
这个房间归陆涛所有,他把客厅里的家具收到一边,从楼下弄来几块砖头,在客厅中央砌起简单的土灶。除了床,柜子和壁橱之类的木制家具全部用斧头劈成碎块。这些刨花板和木屑板很难被点燃,却很耐烧。
陆涛沿用了这间屋子原主人的所有厨具。水、电和煤气早已断绝,必不可少的生活用水只能从楼下地井用桶拎上来。这个过程很累,也没有人愿意住到二十六层那么可怕的高度。所以,最初占据这幢大楼的时候,幸存者们只清理了八楼以下的房间。他们用铁栅锁死了通往九层的楼梯,在楼梯口摆上一大堆从各个房间里搜出的重物。在如此近的距离,楼上的丧尸当然可以闻到楼下人类的气味。它们一直拥挤在铁栅和家具的另外一端,不知疲倦地嚎叫着,像老鼠一样张嘴啃啮坚硬的金属栏杆这种毫无作用的顽强整整持续了好几个月,性情坚强执拗丧尸唯一的收获,就是啃落了铁栅栏表面的漆皮,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牙印。
土灶里的火苗不算太旺,架在灶上的锅里装着米和水,却一直没有煮开。
米袋子表面印着“稻花香”的招牌,这同样也是房屋原主人的遗物。
陆涛闯进房间的时候,那个变异的男人正趴在一具女尸身上疯狂撕咬,旁边是一个被吃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孩子。很小,可能只有六岁左右。那头丧尸腹部高高鼓起,像吹涨的皮球。它很想张嘴咬断陆涛的喉咙,却被愤怒的闯入者扣住后颈,拎着大腿,从阳台上直接扔下去。
窗外的月亮渐渐被云层遮挡。陆涛收回视线,拿起摆在沙发旁边的刀子和木棍,就着摇曳晃动的火光,一声不吭地削着。
他收集了一些拖把,木柄被锯成三段。这种长度的棍子削尖之后,就是非常实用的近战武器。
陆涛是一个非常勤快的人墙边放着两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装满了从外面收集的各种方便食品。手电筒和电池都准备了双份,床垫下面有两把磨利的菜刀,一条粗长结实的麻绳牢牢系着床腿,遇到紧急情况,随时可以抛出阳台,从那里逃生。
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就像噩梦,死里逃生的他根本不想成为丧尸嘴里的肉。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周围环境没有丝毫安全性可言,他必须有所准备。
粥终于煮开了,在屋子里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陆涛从沙发上站起,走进厨房,拉开冰箱,取出一罐猪油,非常吝惜地舀出小半勺,走回土灶前,在沸腾的锅里搅了搅。紧接着,又放入盐和味精,还有一小把从楼下绿化带里采来的荠菜。
他从床下拉出一只脸盆,掀开蒙在上面遮挡灰尘的竹筲箕,拿出两只巴掌大小的面饼。
这是前天做好的饼没有酵母粉,也为了省水,陆涛只能在和好的面里加上盐和油,贴在锅边烙熟。这饼子很干,几乎没有什么水分,却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不变质。
正要从锅里舀粥,忽然小腹传来一阵憋胀感。陆涛苦笑着摇摇头,从床头翻出一捆塑料垃圾袋,撕下一只,脱开裤子把生殖器凑进敞开的袋口,射出一股浓黄的尿液。
带着小便后的轻松,他动作麻利地收拢塑料袋,灵活地绕了个圈,扎紧,走到阳台上,对准黑黝黝的夜幕,重重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