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跟在一行人后面,走进了雅典护卫队的驻地。他看到驻所内灯火通明,值夜的士兵们来来往往。莫隆穿过摆放着武器和石锁的训练场,径直走到院子边缘一座独立的房屋前。他推门而入,屋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莫隆叫来守卫点起蜡烛,众人这才看清了屋中停放着一具尸体。这个人身材健壮,毛发浓密,看得出不是雅典本地人。医生跟着守卫进门来,对着莫隆行礼。
“开始检查吧。”莫隆随意地说了一句,把头转向欧多克索,“学园的诸位,你们可以在此观看,但不许接触任何物品。我会在这里监督你们。”
医生颤颤巍巍地走近尸体,他用手触摸了一下尸体的头部、颈部和躯干,又翻开那人的眼皮和嘴巴。他边看边说,一个书记员在他身旁记录着:
“全身无贯穿伤口,头部有挫伤,颈部有明显紫色淤血伤痕,背部有多处疤痕,四肢及躯干无骨折。”
“我判断他是因为颈部受到重击压迫窒息而死。”医生说。
“这和口供对得上。”莫隆从护卫手中接过了一份记录,“目击者说行凶者用刀背击打了被害者的颈部,被害人当场倒地,撞到了街边的雕像。”
“所以说,赫米阿斯是用刀背击打对方,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阿里斯塔小声对父亲说道,“这充其量是误杀。”
“不。”莫隆大声反驳他说,“行凶者使用武器的方式并不能作为判断他犯罪意愿的依据,对于一个接受过正规训练的护卫者来说,一根木棍也可以置人于死地,何况那是材质上好的刀剑。”
“我有疑问。”德拉科走上前说道,“医生检查出死者的头部和颈部均有伤痕,为什么不可能是头部受撞击时致死呢?要知道,我们的头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硬,在特定的角度下,撞击头部可能造成的致命伤比击打颈部容易的多。”
“您也是一位医生,应该知道如果头部受击打而损伤脑部,会出现颅内的出血。”验尸的医生显然认识德拉科著名的希波克拉底之子,因此说话很是客气,“而我检查了他的鼻腔和口腔,均没有颅内出血的痕迹。相反,他的面色发黑,口唇发紫,是窒息的表现,这与颈部受压迫的症状相符。”
“仅凭借对身体表面的观察并不能获得准确的结论。”德拉科说道,“我们应该解剖尸体,这样才能了解身体内部发生的变化。”
“解剖?”医生吓了一跳,不由得向莫隆看了一眼,“破坏尸体,那可是极其邪恶的事情!”
“咳咳。”莫隆这时插话了,“德拉科,我不知道你从你那著名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什么技艺,但在雅典,对尸体的侮辱是不被允许的。也许你父亲在马其顿可以做那些邪恶的实验,但你应该庆幸他没有在雅典暴露过这些秘密,不然我一定会亲手逮捕他。同样,我现在也可以亲手逮捕你。”
“哼,无知之辈!”德拉科轻蔑地说,“如果仅凭表面的观察就下定结论,这样的检查毫无意义!这就是一个笑话。”
“好了,德拉科。”欧多克索拦住了逐渐暴躁的德拉科,转向莫隆,“这种检查过于草率,甚至不如一个在智术师见证下的目击者证词。再说了,我们怎么能确定这个人以前有没有受过伤,或是被下过毒?他的死因到底为何,是否与赫米阿斯的行为并不构成因果联系?这些都是值得怀疑的事情。”
“看来我们陷入了僵局?”莫隆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爱智者总是振振有词,你们故意找茬的本事远远超过了其他人。我会把证据提交议事会,如果你们不服,可以向议事会提交反证。”
“但是这起案件并不只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欧多克索说,“据我所知,涉及外邦人的案件需要召开公民大会,由全体公民决定审判的结果。而赫米阿斯是外邦人,这个死者应该也是外邦人。”
“你们果然会钻法律的空子。”莫隆显得胸有成竹,“我同意你的说法,公民大会会给予他公正的判决。但是现在,你们必须离开这里了。”
“所以,德拉科的父亲是马其顿人?”亚里士多德注意到了他们谈话中的一个细节,便悄悄地询问阿里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