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超然的心境,参不透,悟不穿。是由内而外,由心底深处涌现的净清之感。
秦书和裴郁卿跪坐佛按前,规矩抄经。
裴郁卿昨晚一整夜不曾搭理她,她主动搭话他也不回,冷酷地令人高攀不起。
秦书也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生的哪门子闷气。
她抄完了一页经书,翻过一页。抽空侧目看了一眼,他写规整字的时候,笔画仍有连行之意,看着每个字都正,实则仍带着说不出的肆放之风。
他虽然一整夜没搭理她,但意外的是她竟然不生气。想前世的裴郁卿,哪里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秦书看了眼他纤尘长睫轻覆,自眉骨到鼻梁,再到轻抿的唇,流畅如削的轮廓。很熟悉,也很怀念。
看着他认真写字的模样,愈发觉着他生闷气的样子格外新奇。
秦书没了凝神的心思,凑过去瞅了眼他经书的页数,偏头道,“你怎么抄的比我要快两页。”
莫不是他这本经书的字要比她的少?
裴郁卿笔尖停顿了一下,继续抄。
他这架子端的还真够久的。
秦书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轻哼了一声,回去抄书。
裴郁卿一边写着,唇角的笑意轻勾一瞬,如风而拂。
两个人安安静静抄了一会儿,秦书越想越气,她把笔一丢,拽过他的衣襟直视他,“裴卿,你对本宫有何不满直说便是,再这般不识好歹,当心本宫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裴郁卿瞧了眼她揪住自己衣领的白皙小手,温声道,“微臣不敢。”
秦书冷笑了一声,“你有何不敢,你简直什么都敢。”
她松开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简直和陛下一模一样。
裴郁卿握着青玉笔杆,指尖轻轻收紧,他垂着眼,语气有难察的落寞,“臣只是觉得,殿下丝毫不在意我。”
秦书没想到他以这样的方式倒打一耙,她愣住,“我何时不在意你?”
“殿下从来都没把微臣放在心里,对不对。”
他盖下来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握着笔的指尖也是轻微可见的力道,这些小细节简直直击秦书的心脏,她甚至禁不住有些心慌。
“我一直将你放在心上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顺着哄他,只是他这副清纯不做作的模样委实令她怜惜。
秦书心中怅然暗叹,眼前这裴小狗上辈子但凡懂得这样同她相互勾搭,何愁两个人半生都难有温存地走到死别。
她总是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假话。
游山道士也没她会骗人。
裴郁卿听完更是黯然,秦书手足无措。
“我......我说真的。”
她捏紧了衣裙,说话都有些磕巴。
和裴老狗虚与委蛇了一辈子,假意还是真心,她早已自己都分不清了。
他们两个说起海誓山盟款款情深的话向来连草稿都不用打,可现在面对不大一样的裴小狗,对他说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她还真颇有罪恶感......
“那殿下为何都不会为臣醋一醋。”
“......醋、醋一醋?”
秦书怔在原地。
“殿下最擅欺人,只怕是对着一只小狗,也能情深款款地说出海枯石烂的誓言。”
裴郁卿语气染着委屈,微微偏过脸去,似乎连余光都不愿意看见她。
秦书语塞,眼巴巴望着他。
她眼下不正对着一只小狗盟誓吗。
哄人的事情她没有半点经验,秦书扯了扯裴郁卿的袖子,试探道,“咳,那,那我......我错了?”
她十分看眼色地认错,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发展的方向已然歪了。
原本她要同他理论,哪怕和他吵架,她也决不会输。但裴郁卿以弱自居,她就浑然灭了气焰。
“你错哪儿了。”
裴大人别过脸问。
“......”
对啊,她错哪儿了。
她也没错啊。
不过她最会胡言乱语了,“我不该不为裴卿吃醋,不该让你抱别的女人,不该在你生气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裴郁卿抿唇不语。
她还挺会说。
但是一点诚意也没有,他是不会如此轻易原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