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照旧是一日三餐的运作着,厨房操作间面案上二子卖力的揉着面,二子当了面头,一心一意的做着自已手头的事,在灶台上炒着菜的依旧是李有庆,他盖上了锅盖,放下手头的炒勺瞄了一眼二子上身前倾运动着的背影,视线习惯性的转向了后院,自从出了金钢越狱的事件,后院便被封死了,要进出须得当值刑警开门,事情过去了吗?李有庆问自已,没有,不过是从面上转入了地下,包括上回的吴菜头与李面头之死,全是玄案,如若有蛛丝马迹当然老账新账一块儿算,关键是向谁算? 一天忙完了,最后清扫完操作间李有庆同二子还有另一位新来的厨工一起锁上了厨房大门,一起回监室,这是食堂的新章程。进出须得三人以上,这当然是前二次事件的发酵,其实这样倒是正中李有庆的下怀,再有事自已会更清白,可是还会有事发生吗?不会了,因为本人不再作岁了。 杨帆的办公桌上放着案件的调查报告,他努力的回忆着一切,一条条的质疑着,醋和盐食堂很容易得到,每一个厨工都能信手拈来,在疏通下水道的时候浇在铁栏焊结处,日积月累的造成锈蚀,可这事是谁干的呢?李有庆?金钢?或是别的什么人?都有可能。 监室的大通铺上,李有庆闭着眼睛,边上躺的已然是二子,不轻不重的酐声催促着一室的人们赶紧入睡,李有庆睁着眼,想着金钢临死时那瞪大眼睛的惊诧,他无数的疑问都被那一声顶着心房的枪声给带到了阎王爷那儿,想到此李有庆嘴角牵着一丝冷笑,金钢你眼瞪的再大我也不会失眠,李有庆压根儿不信那鬼神一说,他闭上了眼,脑中浮现的是那天他与付双进的倾心之谈后发生的一幕幕。 “兄弟,我给你指条道,你在这儿值多少个夜班都升不了官,长不了工资,要往上爬还得有重大立功表现,比如成为一个英雄。”“哈哈,我也想呀,可立功,当英雄不太可能吧,天天圈在这儿,连天也只看得见那一块,还立功呢,下辈子啵。”“所以呀,要创造立功的条件呀,这我早给你想好了,你只要听我安排,肯定立功,而且是立大功。”“真的?”“真的。”付双进凑近:“那你给我好好说道说道。”“金钢从一入狱便打算着要逃狱,咱就安排他越狱,到时被你发现,然后一枪击毙,多简单?”“啊?”付双进吓了一大跳,凑在李有庆耳边的头象触了电。望着一脸的惊惧,仰着脸,面部表情呈静止状的付双进,李有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听我细细道来:“后院厨房的下水道有一不小的出水口,那儿完全可以让人很容易的钻出去。到时金钢就会从那儿越狱,然后你可以和他一起走,出洞口不久,你就开枪,完事了。”“什么什么?我跟他一起?”“我会跟金钢说……如此这般,而到时上路的,只有他金钢一人,付大哥,明白了?”付双进还是迟疑着,“你算是个男人不?这点胆都没有,动动手指头的勇气都没吗?那就算我没说,你就一辈子熬着吧?”李有庆说完转身便忙活自已的去了,都不带再看一眼付双进。 是日,值夜的付双进来找了李有庆,望着付双进脸上的表情,李有庆就知道,他动心了,着道了,于是乎,付双进在听了满满一堂类似传销的洗脑课后,从暗淡无光的表情到静止,继尔亢奋,脸潮红着二眼放着光,再附耳叮嘱一番之后,付双进义无反顾的走了,望着付双进挺直的小身板儿,李有庆不禁发自内心的喜欢着付双进,这孩子简直太乖了。 金钢那头就简单了,只需告诉他如何的这般那般,金钢便心领神会,暗地里准备了个妥妥贴贴,只等一声令下,立马动手,接着大通铺上照例的打起了他那招牌式的呼噜。 是夜,李有庆倒是静静的想了一遍又一遍,逃狱一开始便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这动静可小不了,可是天大的反应呀,要好好的想想。上策是,金钢把刑警杀了,然后自已再动手做掉金钢,再然后报告政府,继尔立功减刑。中策是,刑警把金钢杀了,自已没任何机会杀刑警,那就协助刑警立功,就象给付双进描绘的美丽场景一样,最后没自已什么事儿,只当是帮了付双进。下策,就是金钢做掉了刑警,且自已又杀不了金钢,那被金钢挟持着逃狱,前途未卜。走着瞧吧?只能是边走边看了,事情已然步入了倒计时,不做也不行了,箭在弦上了,只等着那嗖的一声射出。 付双进如约走进了食堂,金钢一见便立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行装,李有庆环顾四周小心的掩上了食堂的门插上,三人一行穿过厨房走进了后院,李有庆用炉钩子撬开了下水管盖子,顿时一股热哄的臭气扑面而来,伴着细碎的水流声,李有庆刚要上前想跳入下水道,只见那金钢早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宽阔硕大的身坯把个下水道堵得严严实实,粗大的手紧抓住出水管口冰冷的铁条,暗暗使劲的发出一声:“嘿。”只见那金杠松动了一下,伴着绣蚀的粉末,铁管口的栅栏门被金钢轻尔易举的取了下来,随手扔出洞外,摔在泥地上闷声的响了一声“扑。”便头一个走了出去,接着付双进瘦小的身子也跳入了下水道,只见他扭过头来说了声:“兄弟,我们先走一步。”李有庆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做了个快走的手势,二人瞬间消失在洞口。 李有庆此时按原先约定的应该盖好下水管的盖子,再次回到厨房,做无事状,当个掩护,如若金钢他们逃狱成功,过一会儿,他再趁没人之时从下水道出去按约好的地点会合,如若金钢他们前路受阻,没有出路,那么不久他们便会悄无声息原路返回,那权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当然这是当着二人说的面儿上的话,私底下,李有庆与他们二人谈话的版本是截然不同的,一切就等走着瞧了。 李有庆见二人已然走远,他便跳下下水道,顺着洞口望去,二个模糊的身影在暗夜里依稀可见,他悄悄的几乎无声的跟踪着,走了没多长时间,便听见前面传来了扭打的声音,李有庆猜测,金钢已然等不及了,他悄悄的摸索着前行,只听见金钢嘿嘿有声,右手握着一把尖刀,一下一下的刺向一个倒地的身影,付双进几乎没有反抗,显然是已经无力反抗了,瘦小的付双进即便是有枪也绝不是金钢的对手,事情进展的如此神速,而且一切如李有庆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李有庆现身了,走上前去悄声问:“金钢,得手了吧?”“嗯,再来一下送他回姥姥家。”“且慢,等我找下他的枪。”李有庆上前在付双进的右手端皮带上的枪套里摸出了一把五四式警用手枪,他掂在手里握了握,拉开,看了下保险,只见子弹上膛,便蹲下身子扶住付双进的后背,向金钢说:“来,现在给他最后一下,来个狠的。”“好来。”随着话音落地,金钢拿起刀用尽全力,一刀捅向付双进的肝部,刀闷声的“卟吱”一声深深的刺入了付双进的身体直至没入刀柄。边刺还边咬着牙,嘴里咝咝有声的发出冷笑。几乎同时,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了金钢的左胸室,“砰。”一声闷响,子弹洞穿了金钢的心脏,位置准确的象预先画好了的一般,二人的动作也齐整的如预先排练过,或者齐声喊过一二三一般,几乎同时进行。 金钢鄂然的瞪大了眼睛,不知是心理上的吃惊,还是生理上的死前的脸部抽搐,整个脸呈现一种吃惊的怪异,他扑向付双进,二人如拥抱着一般耸立在这大西北的旷野上,李有庆静了会儿,见二人身体的抽搐逐渐静止,他断然返身,飞速的跑向那散发着热气的下水道。 食堂后院的地面上,纵身一跃而上的李有庆,蹲下身子小心的盖上了下水道的盖子,拍了拍他那戴着纱线手套的手,走回食堂,顺手看看了炉膛里燃着的火,把那双手套丢了进去,眼看着棉纱燃烧的黑烟在灶膛里升腾了一阵,手套已然萎缩成了一团,渐渐的消溶。他仔细的在厨房间走了一圈,打开了插着的门,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电钟,二子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