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挪了下位置- - 毕竟和结局有关。还是放在这章比较好,原本靠在肩上的内容也因为剧情变化不得不改成躺在腿上了。其实躺在腿上对于他们来说,还是觉得太暧昧了…… “我也不知道想去哪里呢……坐观光巴士看看街景怎么样?” “好。” 古老城市的风韵,至今能在繁华的车流光影中追寻。古典与现代的完美融合,保存完好的古建筑与现代摩天大楼交相辉映、融为一体,在这个世界上怕是难以找到与之媲美的另一个城市。 即使不刻意安排行程,站在纽约街头也不会觉得遗憾——纽约的街景,本身就是一大看点。 而游览的交通工具则至关重要。曾经满街奔跑的公共马车,承载了纽约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却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如今取而代之的——是宽敞又气派的观光巴士。 楚天毅坐在观光巴士第二层靠边的位置,乔曦晴坐在他旁边的座位。 开敞无顶的巴士,虽然手边有黑漆的铁栏杆围着,但与风的亲密接触,还是会让人有下一秒就跌进旁边车流的错觉。 此刻已近黄昏,夕阳眯着眼躲藏在天边金灿灿的云团中。整个纽约都被覆上一层暖心又温和的金黄色,让清冷灰色的高大建筑群也多了几分令人安心的稳重感。 昨夜在庭院吹了那么久的风,乔曦晴着了凉,有些发烧。好在精神还不错,也不知是真的无恙,还是为了不让楚天毅担心才假装自己没事。 监督乔曦晴吃完药之后,楚天毅便去了事务所进行工作交接。 他一点也不想在乔曦晴生病的时候离开她。同事也知道他在休假中,很贴心地让他不必折腾一趟,整理好文件发过去就好,但需要交流的地方有很多,出于责任,他还是决定亲自过去一趟。 临走前再三嘱托乔曦晴好好休息,有事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她也是听话地应了,很乖巧地让他安心去工作。 尽管如此,楚天毅出门后依然放心不下,速战速决两个小时便完成工作交接。 然而,上帝似乎唯恐他的担心浪费了,百忙之中还不忘给他安排一场恶作剧——回家以后,他并没有寻到那抹白色的身影。 一个糟糕的猜测在脑际一闪而过。 房门钥匙和车钥匙都在门口挂着,但是高跟鞋少了一双;给她打电话,却听见电话铃声在客厅的沙发上响起来。 循着声源,楚天毅看向棕色沙发上闪烁的手机屏幕,任那铃声响了半分钟后,他才按下自己手机的红色挂机键。 思路像正在匀速运作时忽然超过电压限制而被迫熄灭的灯,断得一干二净。他站在原地稍挪步伐,换了个面向,一团白色毛球闯进视线——Faery舒舒服服地趴在猫窝中,睁着它无辜的水蓝色大眼睛与他对望。 竟,面面相觑。 目光向下一瞥,Faery的食碗中还剩了一些猫粮。看来是她怕Faery会饿,在出去之前准备好了提前量。 为了确定最后一件事,他回到乔曦晴房间。在看到她今天穿的那套睡衣按照她一贯叠法被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枕头旁边时,他松了口气。 楚天毅不得不承认,任何以常理而论的蛛丝马迹和逻辑推理,在这小姑娘面前都是枉然。 面对乔曦晴,他只能缴械投降。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她并非出了事,而是自己跑出去的。 他驱散了那个糟糕的猜测。 可是—— 没带钥匙、没带手机、不懂英文、不认识路,最关键是的还生着病——就这样跑了出去。 这个结果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楚天毅拿起乔曦晴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无奈又不安。 没带车钥匙,应该不会走太远。他沿着平常带她散步的路线寻她。果不其然,在离家不到三百米的花坛上看到她。 他发现乔曦晴时,她正坐在花坛的边沿低头看着地面,脸上荡漾着笑意,高跟鞋的纤细后跟轻轻随风敲打着节拍。 瞧见她这惬意的样子,他悬在半空的心,也随之放下来。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他停在乔曦晴的影子前面,站在金黄色的余晖中。 不听话的小公主偷偷跑离了王国去看外面的世界,负责寻找小公主的骑士来迎接她回家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才刚出来不久呢。”乔曦晴惊喜地抬头望他,笑意又明显了几分,“自己在家太无聊,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只好出来走走。” 其实他有想到她是因为他不在才会跑出来,此刻亲耳听到她说,心里还是有一寸墙壁软了下去。 他把她的手机递给她。原本准备好的要她自己一个人时一定要带好手机和钥匙的台词,也尽数吞了回去。 乔曦晴接过手机,有点疑惑地问道:“先生这是已经回过家了吗?” 楚天毅在她旁边坐下,什么都没想就作了回答:“嗯。” “为了找我,又出来的?” 身子生着病,小脑袋的反应倒是很快。 “在纽约,迷路的小孩子会被警察带走的,去警察局接你岂不是很麻烦?” “又说我是小孩子……你是在强调自己老了吗?”被比作迷路小孩子的乔曦晴不甘示弱地回击,也没较真他的隐约其辞。 “我也没敢走太远的,这点路还是记得的。” 她回头寻觅着家的所在方位,确认自己确实没走很远之后,又俏皮道:“不过——如果把我带走的警察很帅的话,你说不定还接不到我了呢。” 楚天毅揉了揉她的发,语中带笑:“想太多了,纽约的警察对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没兴趣。” “你……” 这个时候,就应该转移话题了:“天色还早,回家也没有什么事。看你主动跑出来,应该也不想就这么回家。身体还行吗?要是还行的话,在外面走走吧。” 话题转移得还算成功。乔曦晴点点头,表示身体无碍,顺带认可他的提议。 在附近散步她觉得无趣,问她想去哪里又说不上来。正巧不远处的车站广场刚刚驶回一辆观光巴士,一个不经意便被她注意到。 既可以欣赏街景,又可以舒舒服服地坐着,这么好的点子,她可不想错过。于是两人便登上那辆巴士,也不知道哪条线路,就随着它游览纽约。 楚天毅想,如果被同事知道他干了一件这么不精明的事情,他恐怕要被当成笑料调侃个大半年。 只要乔曦晴喜欢,不精明就不精明吧。毕竟这么简单的小事,就能让她开心。 沿路风光正好。巴士的二层有一定高度,他们就像坐在剧院的座椅上,欣赏着一出出发生在纽约街头的戏剧。 街道,就是表演者的舞台。 穿着芭蕾舞裙的女舞者,在哥伦布圆环前开心地跳着芭蕾舞;卡内基音乐厅门口街头艺人集聚,一个人唱着动人的歌曲,另一个人吹着萨克斯给他伴奏;甚至正在配送的快递员,都会突然加入大厦前面跳着踢踏舞的行列。 他们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欢乐从他们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让这个偌大的纽约城中不再只有高楼,更多了温情。 一个充满幸福、充满艺术感的纽约,随着巴士行进的过程被尽收眼底。 的确是很特别的体验。 忽而想到什么,楚天毅转过头,将目光停在旁边的乔曦晴身上。巴士开得很快,她的烧还没退,就这样吹着风,他总担心她会不舒服。 在一层时,乔曦晴嫌被车壁挡住视线,可他带她来到二层之后,她不知怎的一句话也不说了,精神似乎也退了许多。 她的身子微微绷着,右手攥着前面座椅的椅背,好像坐得不太稳。 可能是身体状态太差的缘故,即使盖着一层暖金色的晖晕,她的脸色依然苍白。 楚天毅莫名其妙紧张起来,问道:“不舒服吗?” 乔曦晴有点迷蒙,眼睫轻垂,“不是……只是有点困了。” 紧张退了一丝。 “要睡一下吗?”他稍稍调整了下姿势,离她近了一点。 依照平常来说,乔曦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应该会靠在他的肩上小憩,可她此刻却有点羞怯地摇了摇头。 见她这个反应,他刚消退的那一丝紧张加倍涌了回来。 “怎么了?” “……”乔曦晴没有回答,攥着椅背的手不自觉加了力道,似乎难于启齿。 退烧药的药劲顶了上来,她实在困得不行。车速太快,发着烧又有些头晕,一旦失去依附就会立刻摔落的感觉。 楚天毅似乎看出她的状态,刚想说带她回家,她却拘谨地开了口: “我怕坐不稳,可以枕在你的腿上吗?” 紧张完全退散。不用回家了。 “下次出门要不要带着床?”楚天毅心里一百个乐意,但还是故意调侃着他的小姑娘。 乔曦晴倏地扭过头,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 “你不怕累的话,我没意见呀!” 语气与神态都蕴着小小的嗔怒,不过夹杂着病态,怎么听、怎么看,都毫无气势可言。 满意地盯着那张因羞赧而绯红的脸蛋,楚天毅眼角笑弯。 “还是怕累的,睡吧。” 他把搭在腿上的右手挪开。乔曦晴已是难受得紧,顾不上看他一眼就顺势枕了上来,攥着椅背的手也收了回来,像一只依偎在主人手心中安憩的小兔子。 他能感觉到,她现在已然完完全全信任他。 “先生,你知道,这辆巴士开向哪里吗?”膝上的人蓦然问道。 楚天毅有点云里雾里,“不知道呢,怎么了?” “不知道吗……人生也是呢……每一站都是未知的,不知道开向哪里,也不知道停在哪里,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乔曦晴闭上眼,不晓得是由于睡意还是心事,声音有些缥缈。 姑且以为她是因为心事吧。 楚天毅稳了稳喉咙: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弃自己。人生的线路还很长,谁知道你想要的生活是不是正在下一站等你呢?” “那下一站……会不会很遥远呢?” “再远也值得期待,只要你愿意走下去。”楚天毅安慰的语气又多了几分坚定。 换做以前,他一定不会相信这种自我慰藉的话吧,如今安慰乔曦晴之余,他也开始对自己满目疮痍的人生有了新的看法。 这个世界上伤痕累累的人实在太多,任何伤都会留疤,随时触碰随时痛。 即便如此,追求幸福的脚步也不会停下,无数次跌倒与伤口,只为了坚持到抵达终点那一刻。 ——终点啊,真是个遥远的词。 流动的空气中又传来梦呓一般的言语: “可我若是迷路了怎么办……” 许是因为强大的睡意涌了上来,乔曦晴喃喃的声音小到听不清。 仿佛知道她要睡觉似的,巴士所经的路线寂然了许多。只剩下黄昏的日光,温柔地拥抱着整片天地。 金色的天际倒映在楚天毅眼中,耀眼却不刺眼的夕阳嵌在瞳孔正中,散发着微亮,模糊了他眸中的心绪。 等膝上的小姑娘微微绷住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他才深凝着那张熟睡的侧脸轻声开口: “一定会有人把你接回来的,无论你在哪里。”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是他。 他对她的心意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知道她的惨痛经历后,他怕会让她受到伤害,所以并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或者说,不敢再进一步。 他已经懒得再强调他与她之间的那片时间海,还有海中的无数阻碍,奈何事实就是如此。对于两个同样在心底藏了无数故事的人来说,八年的时间,夹杂了太多太多。 就像南极与北极,看似相同的严寒,却由于种种复杂的原因,造就了大陆与海洋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们的存在是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是这样。 同一条线路,以地球的两端为起点,相对而行的两辆列车,只能是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属于它们的共同时光,也只有那万分之一的巧合所营造的擦身而过的片刻。 他想,他大概只能陪伴她眼前这段时光吧。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矛盾,一边渴望冲破桎梏,却又一边作茧自缚。 他多希望,这辆巴士可以一直这样开下去。可惜,纵然是未知线路的巴士,也始终会开到终点,不会暂停的。 比起人生列车未知又遥远的下一站,此时此刻,他更愿意迷失在这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