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拂开厉鬼飘散过来的浓浓黑雾他不舍得那点浊气沾上江野一星半点。
江野站在岸上,面颊因虚弱而显得苍白,他看着顾淮张开嘴巴用牙齿轻轻咬着他的中指指骨像是印上一个烙印。
过于黏人。
另一边,顾渟州站在厉鬼的身边,看着顾淮与江野的亲昵姿势,嫉妒的面容都要扭曲了。
“怎么回事?”江野问顾淮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分出了两个身体。
顾淮站在池水中央月光照得他面容更加俊美他无视外面的两只鬼,拉住江野的衣襟将他往自己面前带笑道:“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回应他的是江野不轻不重的一个巴掌,几乎是轻轻放在顾淮的脸上,妄图拍碎他的绮念。
“够了。”不知道是谁口中发出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焦灼。
顾淮侧目而视,眼神锋利如刀,一抚掌池水飞溅直直扎入厉鬼的身体应该说是顾渟州的身体。
厉鬼在尖声嚎叫,一如顾淮说的,他可以压制厉鬼。
但江野却看出了点不同,虽说顾淮占上风可他有点束手束脚,是在顾忌被厉鬼占据身体的顾渟州吗?
就在江野分神的间隙中,顾淮那冰凉的唇凑了上来,在他嘴角轻啄,完了就像偷腥的猫,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笑得十分得意。
江野瞪他,他笑得越加开心,牵着他的手晃了晃,“你不愿意亲我,那我就自己来。”
江野:“亲都亲了,还不告诉我吗?”
话音刚落,顾淮的笑容立马消失,眼睫轻颤,苦涩在唇边蔓延。
江野知道顾淮的本性,他就是个爱装的家伙,他又在装可怜。
但这次,他的声音让江野听出了稍许不同。
“顾濛一家都好吃懒做,我爹一直接济他们,但他们不知感恩,直接赖上了我们家,甚至把目光盯上了我娘的肚子,我一出生就被诅咒了”
顾淮未足月就出生,从小体弱多病,大夫说他活不过二十,因此爹娘对他视若珍宝,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八岁那年,顾淮和顾濛在高楼上玩耍,他们站在围栏边,顾淮不慎失足,慌乱中,他抓紧了身边人的手臂,和那个人一起摔了下去。
顾淮垫在那人的身上活了下来,只断了一双腿,而身下肥胖的男人直接摔成了肉泥。
在那堆污浊中,顾淮第一次看到了那只厉鬼,从他大伯的身体里冒出了头。
它全身漆黑,只睁着两只猩红浑浊的双眼,直愣愣的盯着顾淮,满是恶意。
“我可以救你哦,只要你和我签下契约,我就可以让你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辈子。”
年幼的顾淮除了惊声尖叫,再也没了别的声音,双腿的疼痛和对不知名物体的恐惧让他昏厥过去。
再醒来,他的双腿已经废了,而那只厉鬼却跟在了他身后。
它如影随形,只要有恶意产生,就会拼命吞噬,它日夜挑衅着顾淮,让他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顾父从儿子口中听说了此事,请来了各路道士,皆没有用,儿子从小体弱,还断送了下半辈子,为了不让顾母再担心,他们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为大伯送葬那日,顾淮坐在轮椅上,听着身边人讨论莫兰与顾濛的可怜。
莫兰在灵堂内哭得撕心裂肺,顾濛红着双眼,他从小就比顾淮出色太多,年仅十二便有潘安之貌。
“看看那个孩子,多可怜啊,他还那么小就死了爹,以后可咋办呢?”
“是叫顾濛吧,真是仪表堂堂,才气也过人,这么出色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本家肯定会给个说法的”
“听说本家那孩子身体虚弱,活不过二十,救下了这条命可真是白搭,迟早都要死的”
“等他死了,过继一个过去不就好了?”
人们大多心疼弱者,大伯为了救他而死,他只不过断了一双腿,而顾濛却没了爹。
顾淮顶着周围人的各种目光,突然生出了一股幻觉,好像该死的人是他,而不是替他挡命的大伯。
迟早都要死的
等他死了,过继一个过去不就好了
凉意窜上脊背,那只恶鬼趴在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大笑,“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吗,人就是这样,无耻,肮脏,没有人性”
它犹嫌不够,放大了那些窃窃私语,那些恶毒的声音在顾淮的脑内盘旋,在即将陷入泥沼之时,他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
娘亲在他面前蹲下,替他拂去鬓边碎发,轻声哄道:“累了吗?娘带你去花园转转吧。”
“可是”他的目光落在灵堂内。
娘亲无视众人的声音,道:“已经结束了,娘带你走。”
恶鬼被那刺眼的笑容晃了眼,咬牙切齿的退了下去,顾淮被娘亲推进了凉亭。
女人温暖的手重新抓紧他,脱下双臂间的轻纱,一圈一圈替顾淮围上,笑道:“孩子,不要害怕那些人的声音,你永远都是你自己,大伯愿意救你,我们应该心存感激,不要怨恨任何人。”
顾淮下巴垫在厚厚的纱巾上,闻到属于娘亲的味道,他郑重点头,稚嫩童音再也没有了迷茫,“是,娘亲。”
娘亲微笑着,点上他的鼻尖,“渟州,这是你的表字。”
顾淮知道,他爹生怕他活不到冠礼之时,在他周岁时就替他取好了表字,一直没有说,是害怕顾淮伤心,既然他知道了,娘亲也不打算瞒着他。
“我的渟州永远都是好孩子,不比任何人差。”
顾淮十二岁那年,他爹死于一场意外,娘亲一病不起。
这个世上再也没人知道他的秘密,顾淮再次陷入了泥沼,那只厉鬼养精蓄锐完,又找上了门,日夜纠缠着他。
自大伯去世后,顾家对待顾濛娘俩更加照顾,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因为顾家欠他们一条人命。
顾淮活在顾濛的阴影里,他长相平平,又是个残废,现在顾父也死了,家业慢慢落到了顾濛手里。
在顾淮支撑不住的时候,娘亲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难熬的岁月,殊不知他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陷入迷惘与挣扎,厉鬼不放过一丝蛊惑顾淮的机会,无孔不入的侵蚀着他。
十八岁那年,苍老了许多的娘亲摸着顾淮的头发,温声道:“渟州,你该娶妻了。”
他活不过二十,娘亲见证不了他的成年礼,娘亲想看他成家立业,想看他认认真真过完一辈子。
顾淮无法拒绝,他也不想祸害任何一个女子,恰好遇到了各怀目的的沈清平,他们成亲了
顾淮成功活到了二十岁,再过两天就是他的冠礼,娘亲哭了好久,是喜悦,她的孩子终于平安活到了成年。
她依旧如小时候那般摸着顾淮的头发,即使她双目已经浑浊,手掌却始终温暖,她轻声呢喃。
“渟州,我的孩子,老天爷眷顾你,你是幸运的。”
大雨滂沱,浇湿了顾淮的一切希望,他在雨中爬行,最爱他的娘亲死在沈清平和顾濛的手里,他精神崩溃,那只厉鬼在蠢蠢欲动。
爬到他的肩上,尖声大笑,告知他真相
厉鬼的出现源自顾濛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