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我不饿,不必了……”
依然是一贯不含丝毫温度的口气,但话到末尾,却到底有些底气不足,那个“了”字便声若蚊蚋,似化在口中一般。
“拿着吧,大家都有喔……”小书童依然浅浅笑着。
夏侯徽期待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个射箭如流星般的英气少年,平时不该是这么郁郁寡欢的姿态,也希望看到他明朗起来。
司马师再抬起眼,看到面前伸出的小小粉嫩的掌心中,躺着一块隐约透着清香气味的细白糕点,透过鼻息,渗入肺腑。
“那,多谢……”他有些局促地站起身,伸手从她掌中接过糕点,并未立即吃掉,而是拿出随身帕子,包了起来。
夏侯徽转身走时又想起了什么,又笑着放下最后一块糕点,“呶,还有你弟弟的。”
“那个,还有……”司马师莫名有些赧颜,“请转告你表哥一声,谢谢他的药……”
“表……啊?哦,好啊!”小书童笑得眼睛都弯了。
学堂的课结束后,司马师的弟弟司马昭又来找他,依然是怯怯笑着,和几个比较熟悉的伙伴招呼着。
过分乖巧的笑容似是固定在了少年随时弯起的嘴角一般。别人理睬或不理睬,热情或不热情,他都是一副笑脸以对的乖巧模样。
以往,司马师最见不得弟弟这副既没骨气又没脾气,似乎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模样,所以每次都会面无表情地拽着他的袖子,强行扯走他。
今日,司马师罕见地没有再强拉走他,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却难得地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等他招呼完了,两人一起上了司马府前来接人的马车。
司马家的吃食,与寻常百姓家相比纵然不算差,但和备受圣上恩宠的夏侯家是没法比的。
那块珍珠核桃糕,在车上和弟弟一人吃了一块,果然香糯甜醇,满口皆香,余味无穷。
之后隔三差五,夏侯徽就会从家中带些花样点心出来,分给学堂的子弟,也包括司马师。
人心毕竟不是草木,何况是年纪不大的少年。
渐渐地,如此三番五次后,司马师一贯冷若寒霜的神情看起来终于有所松动,脸上似乎没那么寒意逼人了。
夏侯玄身边的那个陪读的小书童格外漂亮了些,粉雕玉琢似的,令人不由心生好感。尤其是每次分给他糕点时,都会冲他眨眼一笑,更令他莫名地觉得亲近可爱。
不知从何时起,司马师甚至有些期待那个小书童会时不时地跳到他面前,再变戏法似地摊开手心,变出一块点心来。
司马师把这些当成了夏侯玄向他主动示好的方式——因此,对于小书童的表哥夏侯玄,以及夏侯玄身边围绕的一众少年朋友,他的态度也有所缓和,不再逢人便摆出拒人千里的漠然之态。
后来,每每对着那个可爱的小书童,他也会摒弃以往和大家的嫌隙隔阂,对其报以一笑。
自从夏侯玄身边的小书童出现以后,司马师觉得,他与学堂子弟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其实,仔细想来,少年夏侯玄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如沐春风般的谦谦少年,也并不曾与司马师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交恶结怨。并且,比起不少人在背后的冷嘲暗讽指指点点,夏侯玄起码对司马师兄弟一直都保持了礼貌善意,有时在学堂外偶然见到,亦会先点头致意。只是除此之外,并未有格外的亲近罢了。
所以,对上回在他射箭比赛时那个漂亮小书童毫不犹豫地鼓掌叫好,及之后次次表现出的亲近善意,司马师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也暗暗记在了心里。
如此,一晃到了十月,京城天气秋高气爽。
致知堂的跑马场,骑术训练课上,一众少年皆做短衣襟打扮,干净利索,个个围着马儿兴奋雀跃。这可比坐在学堂里正襟危坐着念书有意思多了!
有个武官的孩子,约摸十来岁,平时爱随身在腰间挂着副弹弓,看样子是淘气惯了的,素日手痒惯爱打些鸟雀之类。此时,趁大家都在练习骑马,无人注意到他,这捣蛋孩子将目标远远瞄向跑马场西角歪脖子柳树上蹲着的几只小麻雀。他闭起一只眼,聚精会神悄悄瞄准,用力绷紧了手中弹弓。
正欲射击之时,突然听到师傅喊他的名字!
那倒霉孩子嘴里答应着,一个心慌手颤,弹弓上的石子就绷出去了,没射向麻雀,却是射向了他不远处的一只黑鬃马,好巧不巧,偏巧射到马眼上!
那黑马疼得当场吸溜惊叫连连,竟挣脱了缰绳,狂叫着撂着蹶子撒开蹄跑开去,直扑向离它最近的夏侯徽!
夏侯徽以前虽练过骑马,骑的却都是训练好的性情温顺的马匹。身为将军府金尊玉贵的千金,哪经历过这种险事?
她睁着眼睛仰头看着那匹黑马,似是并没意识到眼前情形有多危险。她甚至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想去阻拦那匹惊马。
“妹妹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