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无心园中的花草,牡丹心有余而力不足,虽不见得萧条落败,却总是有几分冷涩。 “来回寻思了许久,原来真没走错地方。”这声色凡止是极喜欢的,总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仿佛要化在里边一般,可说出的话却让她瞬间清醒了。 来者挑衅的意味很重,这园子虽曾也处于岌岌可危之困境,却也不见天尊,帝尊拿它要挟过她,谁知此等机会却被眼前这位上仙给用上,想来也是好笑。 多日后的今天,这位肇事者可算出现了,一身青衣,模样是中规中矩的,称不上极美,却叫人看着很是舒服,怎就生得这般麻烦性子。 青衣落座,完全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看凡止歪头冥想着什么,便道:“一大股酒味,看来这园子终是要毁在你自己的手里了。” 凡止懒洋洋地道:“自己的残局自然得自己收拾,你这么说也没错。” 若染诧异,只见眼前人又是一仰头,随后酒杯便空了,“那只半妖呢?该不会知道我要来事先跑了吧?” 凡止接着又是一杯,“没呢,知道你要来,便让她再去拿壶酒了,九重天上好的酒都在我这。”说着还不忘拍了拍酒壶。 若染疑惑,今日怎就如此不对劲,却怕是凡止顾设的局,也就不再吱声,坐着看她一杯又一杯递斟满酒杯。 眼见她说话倒是还灵巧些,只是这斟酒的动作却是散漫惯了,若非她一句一话地道出了几句原由,怕是若染定认为已是醉的不轻了。 半晌,哪里有牡丹的影子,除了一阵阵清冷的风声,再没有其他动静,若染终于忍不了了,“你怕是与我有事要说罢,何必这么下去,如此也不嫌闷。” 凡止嗤笑,这一笑确实突然,若染皱了皱眉,却也想不到究竟好笑在哪里。只待她笑完再看看罢了。 凡止自己觉得矫情了,便说道:“你这丫头,才刚刚这么一会儿你便嫌闷了,倒是人界就有趣了?” 若染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怎就讲到了人界?不过这话也不错,人界确实比较有趣,天界的人中规中矩,个个都玩笑不得,好容易听得有这么一处地方,不是这园子主人不在便是如今这般清冷景象,反正就是她来得不是适合,想着还有只半妖可以戏弄戏弄,却也不见得半点影子,看来情况甚是不妙。 现如今眼前这位园子的主人是有意不让她走,索性眼下也无聊得紧,且看看也无妨。 “怎就不说话了?你这个年纪,换算起来也是青春期的时候,有些少女的玩闹也是在理的。”凡止单手握杯举在唇边,看着若染端坐在那,一声不吭地,此情此景竟像被训话了一般乖巧。凡止想想觉得可笑,自己又成了什么角色。 若染更加疑惑了,上神刚刚说了那些话也只听懂了一半,“青春期”为何物?少女就该玩闹了吗? 不论如何,她绝对不是个只爱玩闹的人,仿佛被人冤枉了一样,眉眼紧皱,“我虽不知青春期少女如何,但你说的绝对不会是我。” 说罢,随手端起一杯子,满满地斟了一杯,仰头而尽,一股愤然油然而生,若染是个极其要强的人,被人这般乱说自然心中有所不满。 凡止看在眼里,单手托腮,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还不忘叹了口气,“瞧瞧,还不让人说了,就当作是我错了,自罚一杯。”不容分说,随手就端起了杯子。 “原来,您这是借我的短好买醉呀!” 凡止扭头看她,虽喝了不少,但眼里却是清明,“哼,不想你我竟能坐下一块畅饮,我对你算不上讨厌,我看着你也不排斥我,不如咱俩聊聊也无妨。” 若染对于她突如其来的示好显然有些无措,不住地上下打量起她,“你想知道什么?” 微风拂面,微醺的脸颊此刻清凉一片,凡止交叠着双手,将连靠在上边,眼睛游离在若染身上,“不过想知道些人界的新鲜事罢了,在这天界多年,有些好奇而已。” 若染也无半点扭捏,起身便开始侃侃而谈,“我虽在人界多年,却涉足最深的也只是蓬莱附近,那里妖魔鬼怪无一不全。” “但正因人妖魔混杂,师傅们最先教我的便就是分辨之术。” 凡止缓缓闭眼,许久未曾睁开,不住点头的动作暗示着她还在听着,此刻披在后背的如绸缎般光泽的秀发逐渐朝着肩的两边垂下,遮住了她的嘴鼻,徒留下那双眸子闪烁,“那么,你在我这可分辨出了些什么吗?” “你家那半妖还无需如此兴师动众,凡是稍加留意是显而易见的。” 其实若染本无心牡丹,当初说的三日之约不过也只是给自己台阶下罢了,真正好奇的只是眼前这位正趴在桌上的人而已。 “那你可是看出了她什么?”凡止只是想确认一番而已。 若染不解了,凡止为何执着于这件事。 “她元气很弱,却又并非至纯之气,仙,妖混合,却只占体内元气的一半不到。” 凡止坐起,诧异于若染竟然能将人看得这般透彻,却又不解为何牡丹体内元气如此复杂,反首问道:“那么剩下的呢?你也看不清吗?” 若染摇摇头,“剩下的很混沌,是一股其他的力量,我从未见过。” 罢了,凡止不想深究了,有些事糊涂点也好,若是理清了牡丹的身份,怕是终会对她有所忌惮,在这里虽生活了近万年之久,到她却始终信不过这个世界里除了属于她的之外的三界六道。 若染不知凡止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一样,具体什么地方她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 转而又补充道:“我只闻得她身上有股极重的味儿,以前在蓬莱的时候我有闻过。” 之间凡止眉头越来越深,却再也没有理会她。 天色渐沉,点点余晖洒落,若染看着凡止深邃的侧颜,心神往之,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瑰丽的让人无法忽视。 于是扭扭捏捏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那个,你与帝尊可是常有来往?” 凡止抬眸,望向若染那双极度渴望的眼神,双手拇指用指尖交缠着,一张小嘴欲张欲合,俨然一副情窦初开的娇羞模样,瞬间玩心大起,故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啊?帝尊当真常来?” 凡止忍住不笑,佯装不解问道:“有何不妥吗?难不成天尊连这等事儿也要过问?” 若染的小孩心性哪里就经得住这般调戏,随即便急了,“这等事!你们还发生过什么了?” “大不了改日你也一起便是,何苦这般大惊小怪。” 若染忙摆手,“谁说要一起的了。” “哦?那算了。” “诶——”若染忙拉住凡止的手,“姐姐说话可要算话!” 若染此刻笑面如嫣,笑声如风铃一般脆耳,一声姐姐却也叫得凡止无可奈何。 上恒帝尊,凡止暗暗思忖这这个人。 其实那日在三十三重天,他也同她说起,牡丹并非是他初时见过的形了,俨然已是另外的一只半妖,绝非花妖如此简单。 其实这些答案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听说了,也就没那么惊讶了。只是她不解的是,牡丹何时被换了,而她却全然不知。 三十三重天 满庭花落,这里最多的只有桃花,想来也是只有桃花在这里才能活下来,其他花种玄一也是试过了的,却总活不上百年,无论是从树苗开始种还是更大的。渐渐地也就都换成桃树。 玄一起身时已是满身桃花瓣,掸一掸,嘟囔着小嘴,径直走到进了殿内。 殿内静谧,帝尊闲暇地闭着眼,右颊靠着抬起的右手背上,心想,帝尊诚然就是个美男子,即使这么一个无意的动作也是令人心神向往。偏偏他老人家从不在意这些,除去九重天的那位上神来访,其他日子在三十三重天便是打坐或闭关,生得这么个好模样怪是可惜的。 “何事?”上恒嘴角微张,用着极其轻微的音量却着实将玄一吓了一跳。 忙走上跟前,赔笑道:“帝尊有事尽管吩咐便是,这也是玄一的修行了。” “本帝尊都不急,你急个什么!”上恒面上仍是毫无表情。 玄一心急,您老人家是不急,成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又怎知庭前花开花落。 不待玄一开口,上恒便说道:“你觉得这三十三重天如何?” 玄一愣住了。 “同九重天相比,确实是冷清了些。” 更像是自问自答,玄一还未从前一个问题里出来,便又被拉进了另一个问题中去。 “若是同青丘一比,又如何?” 说着,玄一便看着帝尊挥了挥广袖,作势起了身,走下了榻子,没几步的功夫边不见了踪影。 玄一当场发愣,帝尊就这么不辞而别了?为什么他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诺大的殿子只剩他一身影,那还是算了吧,让那些桃花落着吧,积多了兴许还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