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高跟鞋叩在地上,哒哒哒的响声立即回荡在整个车库,清脆而富有节奏感,这声音倏地中断了,乐向抬头,荷边帽下露出线条流畅的下巴。
再听,没有声音,也没有人,是她的错觉。
乐向捏捏眉心,脑袋里的血管凸凸跳,那俩人要吵架骂架也该在客厅,当着她的面,吵给她看。
隐隐似乎嗅到什么味道,她嫌弃地放下手,上面似乎还沾着马桶的味道,哪怕已经洗了两遍手。
真是晦气!回家还要挨训!这使她原本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乐向打了个哈欠,心想赶紧训完赶紧完事,说来说去无外乎她不听话,让家里人难做,什么有的没的杂七杂八一堆。
她素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人训斥完,睡意上头眼神朦胧,随手揉揉眼,回房睡觉。
接着身后传来男人更为气急败坏的声音,好在都习惯了。
这次应该也不例外,不,应该是变本加厉!毕竟她把人给轮进了马桶,顺带给录了像,男人水泠泠的脸,不像能善了的样子。
梳着大背头的管家守在玄关处,看到乐向,客客气气道:“小姐,先生让您去书房找他。”
乐向点头。
俩人擦肩而过,她突然回头,同管家面对着面,盯着管家。
管家微微倾身,眼关鼻鼻关心,这让欲言又止的乐向彻底闭了嘴,最后摆摆手。
算了算了,问了也是白问。
乐向在前面走,管家在后面跟,确保乐向先见到李江华。乐向不管他,径直走到门前,敲门:“爸,是我。”
“进来!”中气十足。
她先推开一道门缝再赶紧关上,有东西不出意料地砸到门上,然后‘啪’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像极了她们之间虚伪的父女情。
确保一波怒火过后,乐向才推门而入,踩着满地的瓷片渣子,步伐又稳又快,站到李江华面前。
正操茶杯的李江华,抬头冷不丁同她对上眼,她笑意盈盈地喊:“爸。”
李江华砸不下去了!手中的茶杯被重重放下!
他转身再转身,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背对乐向,平静的语气下是极力压制的怒火:“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这个,这个。”乐向不好意思,李江华上来就这么直白,她还没找好词,结结巴巴道:“这个说来话长……”
李江华冷眼相对:“那就长话短说。”
乐向正色道:“爸,这次相亲的对象很好,比之前几个都要好,我们相处得也好,聊天吃饭接吻,一切发展都很顺利,就是我吻着吻着,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然后我就明白了。”
吻!摸!李江华沉脸,忍着没打断她。
乐向像是没看到他神情不善的脸,只顾着发表见解,没察觉出丝毫不妥。写在她脸上的大彻大悟,仿佛经过这次相亲,悟出什么了不得的大道理:“爸,我明白了。”
“我喜欢女人。”
李江华拿起茶杯,将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
乐向厚着脸皮道:“您能跟徐阿姨说吗?这性别不对,怎么相得中?”
她没撒谎,她喜欢女人,地地道道的女人,但不是今天才发现,想必李江华也不关心。
“爸爸,我想您也希望我婚后快乐幸福。”
清风徐徐,百叶窗哗哗作响,父女俩相顾无言。
李江华拉开椅子坐下,沉默良久:“你回去休息吧,这事我会跟你徐阿姨说。”
乐向笑颜展开,犹如百合花开,纯洁无瑕,她如释重负道:“谢谢爸,那我回房了。”
走时轻轻关门,门口的管家已不见踪影,笑容瞬间坍塌。
再次穿过大厅,没有老女人的聒噪,家里头都格外安静,乐向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合影。
老者两鬓花白,笑容慈祥温暖,身边坐着十八岁的乐向,笑容如天空般干净,明媚。
他们身后开着大片大片的珠光花,阳光下微风中,宛若舞动的少女,熠熠生辉。
乐向放下照片,卷起被子。爷爷,如果爷爷在,她肯定不会寄人篱下。
不需要在这里相亲,不需要看人脸色,不需要考虑太多,但老者走得太突然,乐向还没反应过来,老人就走了,她被接回李家,一群人对她虎视眈眈。
因为老者留给她的遗产——伽马星球。
祸兮福所倚,若不是这点遗产,李江华也容不下她。
楚妍,乐向老妈,她与李江华的婚姻,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直白点,就是家族联姻。
李江华不是良人,成婚后仍沾花惹草,楚妍同样不甘示弱,接连出轨同人私奔产子,然后死于飞船事故,算是一桩豪门丑事。
楚妍死后,没了婚姻羁绊,李江华火速娶回徐霞飞,他带回家的孩子比乐向还大。
楚家捏着鼻子认下私生子,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双方眼不见为净,谁也不说谁,也不管乐向。
就这样,乐向两边都不被待见。
子不教父之过,老者觉得愧对乐向,将人养在身边,悉心教导,才让她的童年不显得过于可悲。
知子莫若父,老者深知儿子德行,早早立好遗嘱,只是没能扛过衰老,见不到乐向成家立业。
这边他刚走,儿子就打起孙女主意。
遗嘱无法更改,可换种方式。比如星际平均年龄一百四十,法律规定二十四成年,二十可经监护人同意成婚,乐向今年二十三,他们可以嫁了她去换取更多利益。
窗外时不时有飞船划过,乐向调开窗户,感受着吹进来的风,轻抚过她每寸肌肤,思绪渐渐散开。
晚餐时间到,管家特意来喊乐向。
桌上只有两人,李江华和徐霞飞,俩人其乐融融吃着饭,她拉开椅子坐下,瞬间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