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湾,扶风谷。
天刚蒙蒙亮,凌渊回到寝殿,换下一身血衣,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砰”,同时伴着一个男子婉转唱戏般的嗓音,“我的尊主哪!听琅羽说你回来啦,还受伤啦!怎么样啊,让我进去看看哪!”
凌渊皱了皱眉,十分疲惫地将腰封仍在一边,道:“进来。”
殿门大开,一名身着淡蓝色华服的俊逸男子,甩着水袖飘似的进来了,他一头雪白无暇的长发顺服地披在腰际,只要不开口,整个人就是一尊教科书式的天外飞仙。
当然,不开口是不可能的,他瞧了一眼血迹斑驳的衣衫,惊呼道:“天!哪个天杀的把你伤成这样的?快让我看一下!”
说着,扑将上去就要扒凌渊的衣襟。
凌渊默然且熟练地将他的拎到一边,淡淡道:“雁留声,你要是不能好好说话,就滚出去。”
雁留声常以天地洪荒独一一株紫元灵芝自诩,号称凌渊的御用神医。可凌渊却从未让他医治过,而且一看到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便觉得一阵胃痛。
凌渊找了一个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沉声道:“一点小伤而已,已经好全了,不必在意。”
雁留声当然相信,于凌渊来说,如此程度的伤倒也根本用不上什么医治,只是实在有些想不通,他是怎么会受伤的?
前段时间,北方滕蛇一部犯上作乱,苍狼一族虽未公然扯旗,但在私底下声援不少,族长那老不死的在各部各支之间合纵连横,游说众人背叛王军,溪鼠和鹤面熊这两支受他蛊惑,蠢蠢欲动。本来想直接斩除了便是,只是那乱党稍微有些棘手,王军在北方被掣肘,一时难以抽身,凌渊便命天光将军亲自出马,杀了些村民,伪装成狼族撕咬之状,引得那些仙门侠派出手肃清。
如此,一来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二来,对于其他部族来说,只道是苍狼不守规矩,招惹了那些门派,自作自受,尚不会在各部之中引起恐慌之情。
可怎么这尊主一回来,倒比率军亲征的还狼狈?因此不解,道:“此番去敲打苍狼,原也用不着你出手啊,天光料理了个把村民,只等那些个废物门派来人便是了,你怎么还……诶诶诶!难道是天光那厮也要造反了?!”
凌渊并未理会他,只是若有所思,道:“遇见那群鬼了。”
“那群鬼?是那群鬼吗?!”雁留声大惊失色,瞪着俩眼睛一路出溜儿到凌渊身边,道:“琅羽追查那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的,你居然碰上他们了?!”
“鬼”只是他们私下的叫法,而这帮人的真实身份却没有人知道。多年来,各部皆有反应,说这群黑鬼暗地里侵杀神族族众,四下搜罗尸体,不知有何阴谋。且这群人的主子也当真极谨慎,他们行迹诡异莫测不说,就算有时候能抓到一个两个,可不论是死是活,他们的身体都是不肖一时半刻便会自爆瘴气,尸骨无存,让人无从查起。
对于“鬼”的追查,从上代王尊金夫人还在世时便已经开始了,凌渊更是派王军统帅琅羽将军常年在外搜查,均无所获,没想到却在凉山遇见了!
凌渊微微点了点头,沉吟道:“嗯,我特意分出一部分灵力,引得他们上钩来追,本欲假意被擒,好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却不想出了点岔子。”
听来听去,雁留声能够肯定,凌渊这一身伤应该就是这会儿弄来的,继续追问道:“那所以呢?那群鬼本来是要干嘛?”
凌渊凤目微闭,道:“我见到一些没有丹心的狼族族众,很有可能出自他们之手,不知有何目的。”
雁留声惊道:“没有丹心!?还活着吗?怎么做到的?”
凌渊道:“活着,可是已经没有神识,我见到的时候,他们正和南月的人打成一团。”
雁留声恍然大悟道:“诶!如此也太巧了!所以那些门派就更加笃定,村里那群人是狼族伤的了吧!”
“倒也有疑心,他们应该已经察觉自己被人借刀,不过好像把我们和鬼误当作是一派的了!”凌渊耐心告罄,他感觉整个神族好像是他雁留声领导的一样,自己刚一回来还要和他汇报行程,顿感十分无力,便挥了挥手,道:“好了,你想知道的也知道了,请回吧。把琅羽叫过来。”
雁留声老大不乐意地翻了个白眼,因为凌渊三天两头地往外跑,想要见他一面不容易,这才刚说了几句话啊,就又开始轰人!但转念一想,毕竟自滕蛇作乱开始,凌渊就一直愁云不展了,现在虽然乱党已平,但一大推善后事宜才更叫人头痛。于是还是十分识趣地起身,临走前不忘道了一嘴:“尊主不必担心,琅羽在北方打开了桃源盾,战场杀伐已经悉数收纳其间,没有波及到凡人,那些门派应该还未察觉。”
凌渊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
可还未等雁留声走出殿门,凌渊忽而想到什么,叫住了他,双瞳中含着的一层意味不明的温情,道:“你说……这世间可有死而复生?”
雁留声想了想,感觉凌渊像是在痴人说梦,摇摇头,道:“死了就是死了呗,就算神族和那些凡人相比,能多活上个百八十年的,可待到咽气的那一刻也是化为黄土一抔,哪里有什么死而复生?”
尊主这次出去,是被那帮妄想飞升的修士给咬了吗?
凌渊不置可否,只是黯然道:“记下了。”
江雨归被崔诚逮着的时候,正在边陲小镇的一个破面馆里吃着一碗齁死人的鸡汤碎面。
她因为严重怀疑无极和此番诸多怪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当晚,在宵月来了一手毁尸灭迹之后,她便收拾好行装偷跑出来,藏在后山的一处石洞里,只想待明日大师兄他们走后,暗暗跟踪宵月,看看她到底是何方妖孽。
她心里知道,如此一来自己罪过可就大了,可是此次下山,多少也了解了大师兄的为人,这家伙也太会明哲保身了,只要事情能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便立马抽身,是断不会允许她再查下去的,可若不明真相,她也觉得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