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尾三个字钻入耳蜗仿若投石落水,溅开涟漪。
白嘉钰终于从惊魂未定中缓过来,意识到此时此刻彼此之间的暧昧氛围,早已突破边际。
正要推拒,陆眠却微微一笑将他托上泳池边,从善如流地松了手。
他自己半截身子还浸在水中,打湿的衣衫勾勒腰线,月色落入乌黑剔透的眼眸中,如同能摄人魂魄。
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白嘉钰连对水的恐惧都忘记了。
下一秒,有些窘迫地挪开视线。
“要不要上楼,换身干净衣服?”陆眠适时转移话题。
白嘉钰的确是被吓狠了,浑身微微打颤,脚步都发软。
这样的情况,实在没有矫情的理由。
于是点点头搭上了陆眠搀扶过来的手。
陆眠极有耐心,迁就着他的步调,慢慢前行。
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往二楼走去。
水滴一路往下淌,于途径的地面晕染出斑斑点点。
还没走到卧室门口竟然就听到里面传来某种不可言说的动静。
白嘉钰脸色倏地一变。
撇开陆眠的手,几步上前。
一只耳朵贴着门板,仔细听了会儿,面色稍稍缓解。
眉头却仍蹙起向来乖顺的面庞,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嫌恶之情。
陆眠也听清楚了,门里面的不是薛景言。
大约是薛景言请来的朋友,喝酒上头玩嗨了,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来一发,结果好死不死,选了主人家的卧室。
陆眠险些没笑出声来。
所以说,狐朋狗友要不得呢。
仗着跟薛景言关系好,行事没有一点分寸。
依他对白嘉钰的了解,这次之后,白嘉钰很有可能膈应得把整张床都扔了,并且好长一段时间不愿意踏进卧室。
果不其然,身前人沉默少顷,头也不回地迈开步子。
“去书房吧,我经常在那里通宵办公,放了备用衣物。”
鞋跟敲叩在地面,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人群的欢呼吵嚷,同走廊的僻静形成鲜明对比。
来到书房,推门而入。
实木家具,水晶吊灯,欧式装修风格,典雅且高贵。
书架上罗列着整整齐齐的书目,中英文皆有,囊括了金融,与销售技巧,各式各样的分类。
陆眠将目光从那一排排书脊上收回,彬彬有礼地提问。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白嘉钰从备用衣柜里拿出衣服,顿了顿。
“转过身去。”
陆眠当然无有不从。
很快,白嘉钰换完了,还给他也找出一套干净的衣物。
两个人都清理好身体,白嘉钰用毛巾擦着头发,语气诚恳。
“刚才那么失态,让你见笑了。”
陆眠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
“游泳也不是什么必要技能,我初学的时候,都费了不少力气。”
他接过白嘉钰递来的干毛巾,漫不经心地擦了两把,缓步靠近。
“将来要是打算学习,不如给我一个效劳的机会,我很乐意”
话未说完,白嘉钰出言打断:“不必了。”
琥珀色的瞳仁一错不错,不知是否因为方才的搭救,令他心生感激,抑或这种封闭静谧的环境,本就容易拉近彼此的关系。
淡然的嗓音徐徐倾吐,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十岁那年跌下海,差点溺水而亡,从那以后,只要一靠近大面积水域,就控制不住自己”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喉结微颤,吁出一口气。
“所以,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学会这个技能了。”
完全意料之外的语句,听得陆眠一怔。
不知想到什么,眼睛敛起,向来温润的眸底掠过寒意。
“刚才那个人,是故意的?”
白嘉钰失笑,摇了摇头:“那倒不是,纯粹对薛景言痴恋成狂,觉得我配不上,一时激愤罢了。”
陆眠轻嗤一声。
“我反而觉得,是我那蠢弟弟配不上你。”
话音方落,突然扶上他的肩头,往后一推。
后腰抵上坚硬的质地,是书桌边沿。
白嘉钰重心有些不稳,抬眸看他,呼吸微乱。
“陆总”
这副略显慌张的模样落进陆眠眼中,越发引起兴味。
两手各自支着桌面,将人圈在了臂弯之间。
“你打算什么时候改口?私底下,还叫得这么生分?”
如此短的距离,早已进犯了安全领地。
心跳开始加速,白嘉钰抿了抿唇,眼神虽未躲避,到底失了些底气。
“你想我怎么叫你?”
修长的指节划过面颊,撩起他湿润的额发,细细揉捻。
“陆眠,或者阿眠,随你高兴。反正不能输给我那个弟弟。”
白嘉钰有些哑然:“没想到,论起胜负心,你和他倒是一脉相承。”
陆眠不似薛景言,一提到和对方的血缘关系就炸,点头,坦然承认。
“嗯,所以呢,刚才的问题,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指的是救命之恩,打算如何报答。
白嘉钰眸光闪了闪。
未待开口,身前人一下子挨近,将所有拖延的话语都逼回喉咙里。
这是陆眠极少展现出的,带有侵略性的一面。
“吊了我这么久,也该收网了吧?再不提竿,鱼可就脱钩了。”
说话间,温热的吐息覆着眼睑,催生的暧昧萦绕在鼻尖。
呼吸一滞,心跳骤然失频。
下巴被很轻柔的力道挑起,温润的嘴唇一寸寸拉近时,白嘉钰竟然完全找不出避开的道理。
这样的环境,安全,隐蔽,无论做了什么,都只会成为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陆眠又是如清泉般的性子,春风化雨侵入心田,让人提不起任何抵拒的心思。
那不如就顺水推舟?
总归陆眠是个聪明人,比起薛景言的情绪用事,当断之时,肯定能断得干干净净。
这么想着,睫毛微颤,就要阖起。
唇瓣即将贴附之际,按在书桌上的手不经意挪移,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半软不硬,牛皮质地。
陡然一个激灵。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将陆眠推离。
“抱歉”白嘉钰躲闪着目光,有些不敢看身前人的眼睛。
下意识地,将那本日记抓回手里。
尽管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但当微凉的触感实实在在握进掌心时,心跳一点点恢复如常,竟然产生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白嘉钰皱起眉头。
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犹豫几番,终究叹息一声,败下阵来。
“我可能还是高估了自己。”
高估了自己,能为复仇出卖一切,哪怕是身体,以及底线的决心。
箭在弦上被拦截,再有风度的人都没法做到微笑应对。
陆眠低头,看了眼被白嘉钰抓在手里的东西,眸色微暗。
正欲开口,来电铃毫无征兆地响起。
白嘉钰看了眼屏幕,是薛景言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