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眠清楚记得他第一次见白嘉钰,是在大学食堂。
某天,正独自用餐的时候看到薛景言牵着个乖巧小男生的手,光明正大走进来。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且大多都是薛景言主动。
那男生长着一张温驯纯良的脸,特别听话的样子。薛景言侃侃而谈的时候,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偶尔被调戏一句,睫毛扑闪着低垂耳畔和面颊登时便泛红。
又纯情又无害,和薛景言花心浪子的形象一点儿也不般配。
陆眠当即停下了筷子。
就看见向来不可一世,对旁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薛景言,竟然让那个男生坐着,自己跑去买双人份的午餐。
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半分不情愿也无。
陆眠挑挑眉仔细端详了男生许久。
好看是好看的,但也没有好看到能够让薛景言只取一瓢饮的程度吧?
又想了什么新招来和自己攀比吗?
他感到好奇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
离开食堂前,最后看了眼对桌而坐的两个人薛景言满面开心尾巴都要摇起来的模样。
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他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心上也并没有因为这是薛景言头一个公开亲近的人,就格外关注。
直至某一天上午,在校园里穿行,碰巧路过操场时,看到薛景言踢完了球压根不理那帮队员此起彼伏的欢呼,一溜烟跑到观众台上,兴高采烈地挨坐在一个小男生身边。
陆眠隔得不远,一眼就认出了,正是食堂那天,和薛景言手牵手的那位。
他立即停下脚步。
这一回,有些惊讶地拧起了眉。
按照薛景言喜新厌旧肆意妄为的性子,真要是为了攀比才和对方走得近,这么些时日下来,自己不接招,早就耗尽耐心把人甩了,又怎么会持续至今?
难道是真的喜欢吗?
这个看起来十分不可能的答案,在陆眠心尖打了个转。
随后,便瞧见薛景言赖皮似的往对方身上贴,动手动脚搂搂抱抱,一点儿也不介意被人指点。
这倒是挺符合薛大少爷的性子,怎么高兴怎么来,哪管闲人的看法。
男生又害羞又无奈,拧开饮料的瓶盖,亲自喂薛景言喝水。
喂完以后,犹豫了会儿,就着才喝过的地方,自己也抿了一口。
不知道薛景言又说了什么,一下子恼了,活像小兔子炸毛一样,推开他就要走。
下一秒被人拉住,拽了回去。
薛景言单手捧着小兔子的脸,甜甜蜜蜜的一吻直接印了上去。
光亲不算完,还要把人强势地搂在怀中,胳膊收拢,占有欲十足。
那股毛头小子春心萌动,所散发出的,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心上人黏在一起的躁动荷尔蒙,隔着那么长一段距离,都完整清晰地传递到了陆眠这里。
他饶有兴味地看了会儿,心想。
原来自己这个蠢弟弟谈起恋爱来,是这么一副模样。
没错,陆眠是挺喜欢用“弟弟”这个称呼来叫薛景言的。
不为别的,只因每每在陆林风面前如此称呼对方,薛景言都一脸被恶心得吃不下饭的模样。
能让薛景言不舒服,他无聊的人生才勉强算得上偶有波澜。
陆眠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的心理。
有时候他觉得,比起薛景言,或许自己才真正意义上遗传了父母的所有基因。
陆林风的薄情寡义,以及甘慧的冷血偏执。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甘慧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而陆林风更是为自己背着老婆金屋藏娇,享尽齐人之福而骄傲,时不时还灌输点以后薛家改姓陆,他就是老陆家的长子,不仅不比薛景言差,甚至作为板上钉钉的继承人,高对方一头的理念。
陆眠并没有为此而沾沾自喜,也从来不因陆林风画的大饼而感激涕零。
十岁以前,他就明白了,他对于陆林风而言,不过就是一个给“老陆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既然是工具,那么当然不具备唯一性。
薛芷兰没死之前,陆林风还稍有收敛。
薛芷兰终于自杀,他造反夺权,把薛家吃尽杀绝,小三扶正之后,小五小六小七小八从来就没断过。
陆眠相信,条件允许的话,陆林风巴不得效仿某某赌王,纳上四五六个小妾,生上十七八个继承人,好给“老陆家”开枝散叶。
毕竟现在他才是一家之主,老婆孩子都要仰他鼻息而活,哪有胆量对他指手画脚?
但很可惜,这种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潇洒,只不过是陆林风自以为是罢了。
甘慧给他当了十年的地下情人,却一分一秒都没有爱过他。
这一点,小小年纪的陆眠都看出来了,陆林风竟还浑然不觉。
如若不然,她又怎么会策反陆林风最信任的私人医生,合谋悄悄绝了他的生育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