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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神……二郎神……”宋茹甄一边走,一边冲着四下里压着嗓门喊。
华京里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整个皇宫都覆盖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大雪依旧不见停,所以一到夜里,宫人们就都躲在屋里取暖了。
幽深的宫道上原本一个人也没有,渐渐地却出现一个瘦小的倩影。
宋茹甄手里挑着一盏羊皮小风灯,独自一人走来。
厚厚的积雪没过了她的膝盖,宫道上的积雪原本早晨刚铲干净,只是一到夜里又积了厚厚的一层,因底下压实,中间的路走的人多了,就变得十分湿滑难走,宋茹甄便只能扶着宫墙,沿着墙角,顶着风雪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二郎神,别跑了,快跟我回去。”
宋茹甄被皇后罚面壁思过了三天,今天好不容才放了出来,想起二郎神三天没人送吃的,赶紧带着吃的悄悄地去冷宫里找二郎神,去了后却发现二郎神不在。
二郎神不在冷宫时,最喜欢跑到冷宫附近的梅园四周玩,她顺着梅园的方向找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二郎神的身影。
只是不知二郎神怎么了,她喊它,它反而跑了,跑一段忽然停下回头看着她,等她追上去,它又跑了,就这样追追停停,她一路竟然追进了梅园里。
二郎神跑到墙角的一颗梅树下的小山坡上突然不动了。
宋茹甄将风灯插在附近的树枝上,提着裙裾,轻手轻脚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往二郎神走去,她每走一步,雪地里便发出碎玉一般的轻响。
“二郎神乖,咱们别闹了,这天儿怪冷的,快跟我回去,我给你偷来了好吃的胡萝卜……”甫一说完,她一个飞扑上去,摁住了二郎神。
终于抓到手了。
她高兴地抱住二郎神,正要撑着起身,忽然觉得手肘下有软软的东西,并不像什么假山石头之类的东西。
坐起身子后,她一手抱着二郎神,另一只手空出来拨开着“小山坡”上的雪,拨着拨着露出一截衣衫。
宋茹甄吓了一大跳,原来“小山坡”下面是个人。
那人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死活。
不过宋茹甄向来胆子大,又想着这里是皇宫,躺在这里的八成是哪个宫里的太监,正要去拨那人脸上的积雪,那人陡然坐起,抬手猝不及防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
宋茹甄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脖子就被人死死钳制住了,手上一松,二郎神滚落在雪地里,急的上蹿下跳的。
宋茹甄下意识去扯掐住自己脖颈的手,一边用尽全力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气息不济地“救……命……”
那人脸上的雪自动剥落而下,露出的是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和一双红的能滴血的双眼。
恍惚中,宋茹甄瞥见那人身板瘦弱,是个少年模样,他头上戴嵌玉小银冠,衣着华贵,看着并不像宫里的太监。
眼见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要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给掐死了,这时,二郎神嗖嗖地爬到了那人的肩膀上,伸出爪子在那人的脖子上挠了几下。
大概是挠疼了,那人陡然一个激灵,黑洞洞的瞳仁似乎清明了些,看着她一时愣住了。
旋即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手一松,反掌将她用力一推,又急又怕地冲她低吼道:“快走!……快,离我远点……我,我会……杀了你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像是被火烤干了一般。
说完,他抬手猛地往自己的左肩上摁了下去,只听“唔!”地一声闷哼,紧接着整个身体都在发颤,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
宋茹甄跌坐在地,扶着脖子剧烈地咳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回转过来,脸色发白地看着眼前的怪人,心里终于起了一丝惧意,爬起来就往外跑。
跑着跑着忽然想起二郎神还在里面,咬了咬牙,又折转身子跑了回去。
等她回到墙角时,那怪人竟然又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了,他双眼紧闭,脸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二郎神就在他的肩头附近,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看来也吓得不轻。
她怕再度惊醒了那人,这次过去时,脚步格外地巧,本想抱起二郎神就走的,却发现那人的左肩下的雪地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暗色。
她拿过风灯对着那人的左肩照去,这才清楚地看见那人的左肩上,竟然插着一根不算粗也不算细的木棍,那木棍应该是已经刺穿了他的肩,所以后面才会流出许多的血来。
“喂!”她先是远远地用脚试探着踢了那人一脚,那人一动不动,“喂!”她走近了一步,又踢了那人一脚,那人还是不动,连胸口的起伏都没有了。
该不会是死了吧?
死了正好,她蹲下去,抱起抖成筛糠的二郎神,正要起身,那人忽然坐起来一把拉住她紧紧抱住。
宋茹甄简直吓地魂飞魄散,连惊呼都忘记喊了,挣扎着就要逃命,却发现自己越挣扎,那人抱得越紧,隐隐约约还在她耳边轻柔地喊着什么。
觉察到这回那人身上并没有杀意,宋茹甄噗通乱跳的心才稍稍镇定了些,也总算清楚地听见那人在她耳边喊什么。
他在喊:“娘……”
这人一会儿要杀她,一会儿抱着她喊娘,难不成此人是个……疯子?
只是疯子怎么会跑进皇宫里来了?
还有,不知为何,他那一声“娘”落在她耳朵里,似乎饱含了无数委屈,思念,和痛苦似的,听得她的心都跟着莫名揪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锣声,震地附近梅树上的雪唰唰直落。
然后,她就听见有人大喊:“抓刺客!抓刺客!……”
宋茹甄心里悚然一惊,血液急速倒流,整个人彻底定住了。
她心想:“眼前抱着她的这位,该不会就是他们所说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