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夜,君臣同游。
贺霖在船内室撑开双手,由宫人系上腰佩,之后会见群臣,细细在脑海中过了遍今日事项,末了想起宋容,轻勾唇角:“宋小姐可还好?”
该不会还像上次那般,交代完后事,哭了一整夜吧?贺霖脑海中又描摹起她哭泣之模样。
方刻摇头:“未有。”
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呈给贺霖。
贺霖接过,望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以及中间占据虽小,但仍明显的“狗皇帝”。
他略略挑了下眉。
方刻都不大敢看贺霖脸色,当今圣上,贵为天子,怎有人敢把他与狗相提并论,哪怕宋容今日得贺霖欢心,也实属胆大妄为。
谁知贺霖只道:“字迹倒是工整许多。”
方刻听他语气平常,再瞅了眼,见他竟没有生气,反倒兴味盎然,心想,看来圣上是当真对宋小姐心悦之至,只是他总觉得按照圣上脾性,亦不会如此轻描淡写揭过。
宫人替贺霖穿戴好,自动退至两侧。
贺霖把纸张重新叠好,放于案桌上,转身,
大总管刘公公迅疾喊道:“起驾。”
宋容心愁。
她的“记仇”不见了。
出发前半个时辰,她刚刚写完,抒发郁气,正打算销毁罪证,一转身,没了。
这消失的速度,令她差点认为是幻觉。
我滴个娘,这该不会还是个灵异神怪的世界吧?否则为何她总会莫名其妙丢东西?
船甚大,如同把整个宅院挪在这船上,分上下两层,外面挂满了红灯笼,河面被照得波光潋滟,八艘站满侍卫的小船随行。
河旁两侧列着官兵以及看热闹的百姓,有人开始往河内送花灯,跪拜许愿,其他人纷纷效仿。
……景色虽好,宋容皱着眉头,思索自己究竟把那张纸放哪了,根本无心欣赏。
狗皇帝从内室出来。
群臣纷纷起身禀手行礼:“拜见圣上。”
贺霖掀开黑金色龙袍,坐在他独属的鎏金椅上,逡巡众臣。
这次是五品以上朝臣聚会,人没有簪花宴那么多,不跟簪花宴似的,从殿内到殿门口十丈,坐在尾端都望不见最前面的人。
而是左右各坐了几列,因此,宋容跟着行礼时,能清楚望见狗皇帝的脸。
狗皇帝,比之前还好看上几分,许是黑金色龙袍衬托,加之高高的束发金冠,显得皮肤异常白皙,五官像是又锐利了一个度,眉斜飞入鬓,鼻梁高而长直,连眼神也格外深邃。
忽然间,宋容觉得狗皇帝的视线好像在她身上刻意落下几秒,她连忙低头,示意恭敬。
贺霖微微一笑,挪开视线,朝众人道:“免礼。”
宋容坐下。
渣男老爹带她们坐在右侧第二列中间,面前弧形小长桌,上面放着酒壶和酒杯。宋清坐中间。宋容坐左侧。
前一排和对面是其他朝臣,基本都是老爹带儿子或女儿。
坐在人群堆中,见贺霖端起酒杯,向群臣敬酒。
宋容默默盯着他:继续记仇!
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记仇两个字。
此仇不记,不共戴天!
贺霖朝群臣敬完酒,饮酒时,已察觉到一道视线,扫过去,宋容立马假装乖巧低头。
等他饮完酒,放下酒杯,仿若并未发觉,实际上余光感觉到宋容盯着他,目光还有点……恶狠狠。
啧。
这位宋家小姐脾气挺大,敢骂他是狗皇帝,还敢如此发脾气!
贺霖徐徐问:“番国进献的葡萄美酒,众卿以为如何?”
有人道:“滋味酸甜,比起我国之酒,失了几分清冽和辛辣。想是那番国地窄人稀,把如此水酒都当作至宝。”
贺霖淡笑:“番国既已归顺,便是一统,勿需比较。”
宋容脑海中又记了一仇。
今日穿得这么好看,说话还这么好听,还笑,显而易见又在春丨梦中勾引她,往她色字头上放刀,下回再做春丨梦,非得撕了你这身。
记完仇后,宋容舒服了点,见面前杯中已斟满葡萄酒,是种青葡萄似的绿色,还没喝过这种酒,她小心翼翼端起来,抿一口。
没有太浓酒味,好像甜葡萄汁,蛮好喝的。
于是她又喝了一口。
仰头喝光。
贺霖目光扫了下方刻,方刻心领神会,挪半步朝站在前侧的刘公公耳语:“公公,记下这酒,宋小姐爱喝。”
刘公公跟着目光望过去,正好望见宋清端起酒杯,点头道:“奴家记下了。”
船外,夕阳才完全落下,对于古代人来说,下午五六点就是很晚,船离开岸边,开始前进。
宫人布菜,又开始一轮歌舞表演。
宋容怀疑这根本就是接续簪花宴那场,据说那场好多官员女儿没表演完呢。
果然有几个表演完后直接到对面入座,还有个弹完琴后直接站到太后身边,羞涩地叫太后“姑母”。
太后拉着她的手说道:“皇儿,这是本宫侄女。前几日本宫把她接入宫中,十分乖巧伶俐。”
贺霖称赞:“琴艺卓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