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华音叹息:“我和灵虚结怨已久。如今,你又重伤他孙女,两方恩怨怕只会越结越深。这次,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能会想方设法置你于死地吧。”
凤卿歌抓住一线生机:“我有生死状。当时曲梦容来找我决斗,我们都立了生死状,刀剑无眼,生死有命。这应该是能当证据的。”
楚华音沉思片刻:“只能试一试了。”
师徒话音刚落,掌门便派林婉来传话。
林婉以往来见凤卿歌时,都表情亲切,眉眼带笑。不过此时此刻,这姑娘确实满脸愁容。
林婉朝楚华音行了一礼:“仙尊。”
楚华音淡淡点头:“我已知晓何事,前面带路吧。”
林婉犹豫片刻后,道:“师尊。灵虚太上长老向掌门控诉,说凤……凤师叔故意伤害曲师姐,他极其愤怒,大有要凤师叔血债血偿之意。灵虚毕竟身份高贵,掌门估计也无法为你们出头。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其实,林婉刚才在大殿上看见灵虚发怒的情景,也百思不得其解。曲梦容虽然受伤,好歹也被救醒了。太上长老为何会如此怒火冲天。
这姑娘拜在天清派门下,不过五年。她不知道以往前辈们的恩恩怨怨,自然会心中诧异。
楚华音颔首:“我知道。前方带路吧。”
仙尊和林婉往前走着,凤卿歌在后面悻悻然跟着。
从静水流深小院走出,绕过青青翠竹和青石板小路,很快来到掌门所在的大殿。
大殿之上,氛围十分凝重。
掌门端坐大殿上,面容严肃。
灵虚负手而立于一旁,脸上混杂着怒意和恨意。
楚华音像一束清冽的寒光,照亮了原本沉寂的大殿。
她和凤卿歌刚踏进大殿时,便迎来了灵虚的劈头盖脸痛骂:“楚华音,你究竟收了个什么徒弟?肆意妄为,把天清派规矩当儿戏,恶意打伤同门!如今,梦容身受重伤,躺在床上,非数月不得下床。下个月便是各宗门大比之日,你让梦容怎么去参加?啊?”
灵虚双手岔腰,眼睛死死蹬着楚华音。
楚华音目光与他对视,从对方眼里看到的仿佛不仅仅是今日的小仇恨,更有往日的深仇大恨。
也确实如此,曲梦容不过受伤而已,大可康复。这种仇恨怎么比得上杀子之恨呢?
楚华音是兮流峰门下的人,虽然曲泽深不是被她所杀。然,灵虚早就被仇恨蒙蔽双眼,对兮流峰上上下下恨之入骨。自然而然,连带恨上楚华音。
灵虚甚至偏执认为,楚华音今日的无尚荣耀,全是踩在自己儿子鲜血上的。他一直想找楚华音清算旧仇,只可惜技不如人,无可奈何只能把仇恨压在心中,等修成大道时,再给楚华音致命一击,为儿子报仇雪恨。
好在,上天垂怜,让楚华音站在了修行的巅峰上,成了人人敬仰仙尊。灵虚报仇不成,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眼下正抓着个好机会,他必定要让楚华音也尝尝失去徒弟的痛苦。
毕竟,二十年前让楚华音失去同门的痛苦,依旧无法弥补他失去儿子的痛苦。若不是在这大殿之上,若不是楚华音亲自护徒弟前来,灵虚绝对会一掌要了凤卿歌的命。
双方虽没动手,可已经到了剑拔弩张之势。
林婉心有余悸,默默退到一侧。掌门神色疲惫,时不时看看怒气冲天的灵虚,时不时看看面容平静的楚华音,心中叹息数十下,始终无法抉择。
单从情意上来说,掌门是站在楚华音这边的。可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毕竟曲梦容受了重伤,而凤卿歌毫发无损。
处事果断、不失分寸的掌门,第一次陷入这么矛盾的境地。
这时,楚华音开口了,她面不改色:“我徒弟凤卿歌居住在静水流深中。她虽生性好动,可每天只在静水流深小院中玩耍。从不出门半步。是曲梦容自己找上门,要和凤卿歌决斗。”
“凤卿歌念在同门之情上,曾好言相劝,希望曲梦容打消这个念头。然而,你那孙女生性狂妄,非要夺我徒弟性命不可。试问此情此景之下,灵虚太上长老会如此处理?”
灵虚重重拂袖,大殿上无端涌起一阵寒风:“哼,明明是你徒弟凤卿歌蓄意伤人,打伤我孙女,你还敢当着列位祖师的英灵,在这大殿之上对你那劣徒百般维护?你究竟是何居心?你教徒无方,不配做仙尊。”
楚华音道:“我徒弟毫无灵力,试问,她怎么去无端生事?你虽贵为太上长老,可天清派也不是你搬弄是非的地方。两位小辈相互决斗,期间各有损伤,再正常不过。你若不信,就看生死状上所写的内容吧。”
灵虚冷哼,以为抓住了破绽:“这就奇怪了。既然毫无灵力,怎么将人打伤?”
“因为,我给了她一张保平安的符箓。”楚华音缓缓道,“当然,曲梦容为凤卿歌所伤,我也深表歉意。若需要什么灵丹,尽管开口。我会全力救治于她,直至她康复为止。”
仙尊清扬衣袖,一张生死状,从袖口中飞出,稍一运转灵力,其中内容,以一个字一个字的形式,完全呈现在众人眼前。
奈何灵虚对楚华音积怨已久,他根本不看着生死状上的内容,继续强词夺理:“你少来这套,就算是小辈们彼此间相互切磋,但至于将人伤的那么重吗?倘若今天受伤的是你徒弟,相信你也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分明是有意为之。哼,我估计你是看在梦容天赋异禀,会在下次门派比试中夺冠,脱颖而出,心生嫉妒,故而行其卑鄙之策。”
“如今梦容重伤未醒,你们想说什么都行。”
灵虚的话,每一句都戳中楚华音的脊梁骨,继续嘲讽道:“毕竟人人都知道你收的徒弟是个废物,她简直是天清派开山立宗来最大的笑话。可笑,你们对此还全然不知。以别人的嘲笑为乐,这种做派也只有你们兮流峰的人才能做出。兮流峰真是厉害,二十年前,做了卑鄙无耻的事。二十年后,照样不改本性。可笑至极。”
对于任何一个修士来说,被别人侮辱同门、侮辱师长,才是心中最刺痛的地方。
往事似浮光掠影般重回心头,楚华音冷喝一声,清冷无比目光扫在灵虚身上:“我敬你长辈,又念你担忧弟子之故,不和你过分计较。我们今日就事论事,若你继续辱我师长,我必不会对你客气。”
掌门蹙起眉头,看了眼灵虚:“太上长老,如今身处这大殿上,希望你能平心静气些,不可过分焦躁。”
凤卿歌实在憋不住了,听完楚华音之前陈述的种种过往后,他对灵虚可谓也是恨之入骨。直接开怼:“你这么血口喷人,枉为一代宗师,就这么无凭无据,无端揣测别人?说实话我是没有半点灵力,但我也瞧不上曲梦容啊,她除了一身傲气以及那不上道的修为,还有什么?说我嫉妒她?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全是浆糊吧。”
灵虚本来是在羞辱楚华音,却没想到这么个黄毛丫头,居然敢冒出来替师傅出头,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指着凤卿歌谩骂:“长辈们说话,有你晚辈插嘴的地方吗?”
灵虚从掌中运出一道狠厉灵力,直铺凤卿歌面颊而来。奈何仙尊在此,灵虚纵然灵力浑厚,也没啥用武之地。楚华音轻抬衣袖,很快将灵虚的那道凌厉化为虚无,保凤卿歌毫发无伤。
楚华音冷冷声音似贯穿大殿,语气中尽是不屑:“现在还在议论事情,做长辈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朝小辈下手?这不是你天清派太上长老该做的事情吧?还是等曲梦容醒过来之后,我们再来对峙,否则的话,于公于私,你都会觉得有所偏颇。”
灵虚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他继续恶语相向,咄咄逼人:“哼,想得到美。你们无非是在拖延时间,好想转圆之策,我告诉你,今日若是没有把这事解决完,你们师徒俩谁也别想离开云清大殿,我灵虚说到做到。”
楚华音在心中叹息,心知此事无转还余地,灵虚这是非要凤卿歌赔命不可。无奈之下,她只得向掌门献策:“掌门,方才,我的提议你意下如何?我也并非有意维护凤卿歌,更并非不想解决此事。只有曲梦容醒来后,才能当堂对峙。”
掌门眼下也是左右为难。继任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门派之内的棘手事。她是想帮楚华音,可又无法得罪太上长老。人人都知道,太上长老是天清派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平日里老爱挑刺,为人也不友善。
掌门声声叹息,最后终于做出抉择了:“就依仙尊的吧。我觉得还是等曲梦容清醒过来之后,再解决此事最为妥当。太上长老,你也往后退一步,不可过分咄咄逼人。否则也有损长辈风范。放心吧,倘若真是凤卿歌之过,本座绝不会偏袒。”
“你们……你们分明在强词夺理。月璃,你虽是小辈,可我念你是掌门,平日里也对敬你三分,我希望你今日恭恭敬敬,不偏袒任何一方,果断处理此事。”灵虚眼睛中涌起一股杀意,“否则……”
剑拔弩张的大殿外,一阵浑厚的声音循着风,穿入其中。
“否则,你欲如何呢?”
一道人影,迈着铿锵步伐,走入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