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口琴声浮过耳鬓,樱花随风飞舞着,又在口琴声中无声无息地飘落。
飞鸟垂眸拂去厚毛衣上的花瓣,静赏这场秋冬季节的樱花雨,能够站在樱花树下独自享受此等奇景也是一件奢侈的事。
即使知道面前的美好都源自虚假,能得到这样片刻的安宁也足够了。
口琴声由远及近地飘忽着,终究是停在樱花烂漫时。
金色眼眸带着睡意朦胧地望向窗外,天还没亮,梦醒了。
窗户还未打开寒气就已经从缝隙中扑来,飞鸟在被窝里瑟缩着,是了,樱花怎么会开在寒冷的秋冬。
《樱花》是来自蓝星的日本民歌,矢岛婆婆却不是蓝星人,她能得知这首曲子的来源只可能是住在自己隔壁的邻居飞鸟。
为什么会想方设法把口琴送给只有几面之缘的邻居呢?如果只是为了纪念两人邻居一场就要让熟悉的朋友冒着被黑手党发现的危险转送她口琴,根本就不合常理。
飞鸟直起身握住那管有些年头的口琴,摩挲着上面复古的花纹。
异世界中知晓《樱花》的人,只有近距离听歌的美佐子、住在隔壁偶然听到飞鸟哼歌的矢岛,还有那群听过矢岛吹奏口琴的孩子们。能够吹奏《樱花》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推出琴谱的矢岛,一个是乐曲本来的继承者——飞鸟。
想起矢岛吹起《樱花》后少年人从废弃墓地中跑出来的样子,女孩无奈地扯了下唇角,是了,就像福尔摩斯说的,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真相。
那首《樱花》被矢岛当作与孩子们碰面的密码,也是打开孩子们信任之门的钥匙,只要当《樱花》响起,那群红发少年就会知道可以信任的人来了,他们可以出来透气吃饭了。
如果红头发的孩子们根本没有被远送海外,不管矢岛婆婆怎么看待自己的邻居,唯二能够吹响那曲《樱花》的飞鸟都将是最后的希望,那枚口琴只能也必须交给她——哪怕她可能根本不愿意帮助那群孩子。
矢岛死前乞求的画面在飞鸟眼中一一浮现,曾与丈夫在港口黑手党生活了那么多年的老人家,不可能会对事发后自己即将面临的祸患一无所知,但她仍然做了。
这样胆大包天的人,真的会对黑手党们露出乞求的样子吗?
能让这样一位老人脆弱乞求的不会是强权与恐惧,是那群孩子,也只有那群孩子能够做到。
飞鸟颇为无力地遮住自己的眼睛,她不得不承认——矢岛婆婆乞求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站在老首领身前的自己。
红发少年清除计划已经接近尾声,美佐子和飞鸟搬到了奈良德里的房子里,学校发出通知再等一礼拜,没什么问题学生们就能回学校上课,一切都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就好像那些枪与火、血与泪从不曾存在感。
天还未亮,飞鸟将口琴套在脖子上,手脚利落地翻出窗外。
现在是证明猜测的最后时间,她得趁太阳升起前在矢岛的房子里找到证据,绕着路七拐八拐回到了老房区,飞鸟抿了抿唇。
席卷而来的寒风就如同藏在暗处的目光如影随形跟着她。
“你果然来了。”
清澈的声音传进耳朵,飞鸟怔了怔,少年的身影隐没在路边的灯光下。
男孩缩在老房的角落里,被寒风肆虐得青白的肤色直白地告诉飞鸟,他很冷。
“太宰,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一个答案。”
男孩僵硬地站起身,掏出一根铁丝,比飞鸟率先一步走到矢岛婆婆家门口,轻而易举就打开了那扇尘封数日的门扉。
“一个关于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飞鸟进门后不由咳嗽了两声。
太宰治反手关上大门,一反常态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感叹道:“对自己的处境没有丝毫警觉吗,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