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姝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一只大虎蹿出来要吃人。她明明每走一段路都会卜算一番的。
天空的颜色已经变成烟灰色,而树林中到处是黑魆魆的影子。
易姝怕黑,加上刚刚慌不择路,她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她拿出三枚扁平的小石块,当做占卜的铜钱使用。在昏暗的光线中,易姝只能凭借手掌的触感才能勉强辨别这三个石头的相对位置。
她沿着左边两块石头的连线,加上第三块石头的辅佐,往斜前方走去。
在漆黑的夜晚,危险像是潜伏的猛兽般隐藏任何一个角落。
如果没有突然的大虎,按照她原本的速度,她可以成为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人。
然而易姝被大虎一吓,对自己的占卜疑心一生。占卜之人如果对自己心怀疑虑的话,心不纯,则算卦不准。
不过好在易姝的疑心并没有保持太久,后来一路仍然顺顺当当。
只不过因为她连最简单的照明术都没有办法施展,这夜路磕磕绊绊,让她跌了好几跤。
当易姝的手触碰到一层柔软弹性的屏障后,她继续往前走。泥土湿润的腥气,绿叶的苦涩,渐渐褪去。
眼前明亮的场地让她有些不适应地睁开双眼。
一个戴着镶嵌白玉银冠的青年目露赞赏之色,笑着对易姝说道:“小师妹真是厉害,纵然没有了玄力,竟然也是第三个到达终点的。”
迦叶步履轻缓地走上前来,衣袖宽大。他抬起手,举到易姝的头顶。衣摆顺着他的手臂向下滑落,露出一串火红的玛瑙佛珠,温和地说道:“沾上叶子了。”
他的臂膊并不瘦弱,反而很健壮。
易姝牛头不对马嘴地同迦叶说道:“迦叶师兄,你练过吗?”
迦叶一怔,随后低下头注意到她视线所到之处,轻笑一声:“之前在东华禅寺,僧人每天都要提着两只木桶到山下挑水,每天一来回,应该就是‘练过’吧。”
易姝注意到他身上干干净净,而自己身上一片又一片的泥渍,浑身上下都很疼。
她正要询问迦叶都遇到了什么难关,一阵懊恼的拌嘴声从旁边响起。
“怪你,非要打赌。你看看她第三个回来,定然是能够进书院的。”
“这都要怪你,我本来就猜测,她纵然没了玄力,但你看她额头上的三滴银纹。这可是神眷之人,气运会差吗?”
“这个月你就吃素吧。”
“哼。”
易姝看着那青年身后的双胞胎,满头黑线。
“你们书院的人拿我开赌局吗?”易姝看向他们。
青年有些头疼的扶额,一手拎着一个人,将这对双胞胎兄弟分开:“书院禁止赌博。”
“青逢师兄。”双子讨好地看着身姿挺拔健硕的青年,“饶了我们吧。”
“跟我说可没有用。”他下巴往易姝这里微扬。
易姝摇着手说道:“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好玩而已。”
庭实和庭华两个人见她一脸笑意,从青逢手上挣脱出来,跑到易姝身边,问道:“你不是没有玄力了吗?怎么还会这么快从找到出口,你没遇上妖怪吗?”
“你们不是知道我是一个卜师吗?”易姝摊手,看着一左一右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我可以卜算出出口的方向,也能够卜算出一天最安全的路线。”
“这也太厉害了。”双胞胎兄齐齐叹道,“即使在白鹿书院,目前专修占卜一道的也不到一只手。而且他们占卜前都要沐浴焚香,流程繁复琐杂,根本不能随时随地进行占卜。”
易姝眼中露出疑惑,谨慎地说道:“其中肯定有说法。我只是野路子出家,还有好多需要学的呢。”
双胞胎兄弟摆手:“你一定占卜极为厉害,我们生平从来没有见过占卜像喝水那般轻松的人。”
“交个朋友,我程庭实。”
“我程庭华。”
“易姝。”
他们异口同声说道:“下次占卜打八折吧。”
易姝忍着笑说道:“好。”
她见着现场所在的人,青逢和双胞胎都是白鹿书院的人,而迦叶是提前一个通关的人。
易姝是第三个到达的终点的,按理说还有一个人呢?
易姝转来转去,迦叶突然说道:“你可是在寻找另外一人?”
她点头,问道:“是啊,那人是谁?”
“他是来自陇右道西州,名叫阿部。”庭实说道。
易姝很快把这两个兄弟分辨了出来。庭实右边的眉毛藏着一颗小痣。而庭华的在左边。
“他怎么了?”
“没怎么,他在那边睡觉呢。”
易姝这才注意到那个雕着龙龟的石柱后面露出了一只黑色的靴子。陇右道离东都极远,又相隔着几座绵延不绝的山脉。
这一路上定然是十分疲累。
易姝现在也浑身短痛,找了个墙靠着。她捋起袖子,白皙纤瘦的手臂上布满青色的淤痕。随后,她又撩起裤管,几道可怖的伤口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双胞胎兄弟将头连忙转了过去,大声抱怨道:“哎呀,大庭广众之下,你未免太不矜持了吧。”
易姝撇撇嘴角,将袖子有重新撩了回去,问道:“有医者治伤吗?”
“你之前没有自制伤药吗?”庭实反问道。
易姝摇头。
迦叶走到易姝身前蹲下,递给她一个竹盒:“用这个吧。”
易姝感谢地冲他一笑,给自己涂上伤药。全然不顾双胞胎兄弟夸张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