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陆卿,幼年时是欢场里的常客,以他招猫递狗的性格是少不了三五好友的,谢帆就是其中最好的那个。当年,高昌伏诛之前曾将矛头指向太后,外戚不稳,萧洹为安抚太后暂时没令高昌获罪,而是在历经三个月审讯后才将其城门截杀之事昭告天下。
陆卿是陵王世子,在高昌获罪前逃脱不了谋反之名,他凉透了的身体从城外运回,白衣尽染血污,脸色青白,覆着一层霜,萧洹别说亲手收殓,就连看一眼都不行,他的态度,代表了处置陵王的态度,含糊不得。
满朝文武,就同平阳宫事变那次之后一样,没一个人敢沾染上大逆不道的罪名,堂堂宁北大将军,连个操办后事的人都寻不见,只有谢在欢。
萧洹打断他:“朕要亲自去,宰了他。”
窗外雨声沥沥,将白日的温度又降下来,初春时节,晚上总容易倒春寒,木桶隔着木屏,氤氲出雾气来,仿佛能洗掉双袖间不经意带上的脂粉味。
木桶中的人好似很怕冷,泡澡时也穿着里衣,但凡感受到一点寒意便再往下沉两分。他长发沾染了水汽,湿漉漉的贴在胸前,衣服透过水光,显得薄而贴服,正微微闭着眼,显得有些倦。
一阵细微的风拂过,将窗栓吹得轻响,本是极微弱的声音,木桶中的人却倏地睁开眼,他朝窗外盯了两刻,起身披衣,才系了一侧带子,大门就被人撞开了。
戴七是被人从栏上一脚踹开的,滚在房里,侧头看到光着的脚,缓缓向上,险些气吐血:“哈……陆公子,咳,好雅兴。”
二楼阁栏上飘落两个黑衣人,看了眼狼狈躺在地上的戴七,又将视线移到他身上。
戴七总算撑回来了,生怕姓陆的将他一脚踢开,再来一句‘二位请便’,于是赶忙抱住他脚腕,喊道:“公子,属下打不过!”
两人对视一眼,从窗和门同时越了进来,带着春雨的寒意和铁的肃杀。
他一脚将戴七踢开,紧接着被一柄软剑缠上,于是弯腰滚到桌边,随手拈过两枚飞镖朝刺客面门打过去,两名刺客一人后翻出门外,一人那剑挡住,卸力时后退两步,后背抵在窗上。
戴七被人从后窗扔了出去,听有人对他道:“先走,”
二楼重伤坠落,这不是先走,而是先去死吧?
其中一人想追上去,可放走戴七的那扇窗却被人狠狠一关,差点咬了他的手,再想去开,招呼他的已经是把剑了。
刺客见状,还以为今天有人非拦着他们不可,于是冷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非要救那亡命之徒。”
没想到眼前人拢了拢仓促披好的衣服,靠着窗道:“二位现在从外面追,兴许还能追到,你们打不过我。”
若戴七听到这话非吐血不可,原来姓陆的没想帮他,就是嫌麻烦……
天策秘府的刺客杀人,是要挂牌的,悬赏机制,在逃目标若无销案记录会被追杀至死,他们既是为上级所命,也为财,对于眼前这等未曾记录在册又武功高强的,不必多惹事端。
人走雾散,房里房外皆是冰冷的水汽,怕冷的人轻轻咳了两声,将门窗都关好。
可惜门刚刚掩上,缝隙里就透出一把刀,精准无误的照着喉咙刺来,发觉被躲开后侧转平削,竟将门直接切为了碎屑,随之有人大力一踹,将房中的人震的磕在桌沿上,向后一翻打碎了茶壶,单膝跪在地上。
有人披着风雨而入,身影修长笔挺,带着淡淡威压,他立在熹微月色下,低头问道:“你是谁,敢放走我想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