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王都卫推开殿门,手上□□重重敲落地面三声,口中连呼两声:“泽阳少公,入殿行礼。”
沈羽步进大殿,跨步过去,三步一顿,中指食指夹起下摆,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朗声道:“泽阳沈羽,拜见吾王。”继而起身,再行三步,双手将下摆架起,双膝跪地,俯身下拜再叩首,额头触到冰凉的地面,开口再呼:“泽阳沈羽,拜见吾王。”
殿中乐声骤停,沈羽跪地不起,片刻,便听八步金阶之上那苍老的声音传来:“泽阳少公,起身,右坐。”
“谢吾王。”沈羽起身,拱手再拜。依着渊劼之言,行至右侧矮几,在最后一个矮几处落座。这才抬眼观瞧,对面三排十五个矮几已然坐满朝臣,而自己身周的矮几上却还未满。
又听渊劼之声传来:“龙泽之战,沈公与少公皆以身殉国,泽阳沈氏,乃我舒余肱骨。”言语之中,染着一股痛心之气。
沈羽急忙起身下拜:“泽阳沈氏,历代为吾王驻守四泽,以身殉国,无上荣光。吾王时至今日犹念先公与长兄。羽,感激涕零。”
渊劼坐在王座之上,眯着眼睛瞧着这十几岁的少年,捻了捻胡须:“沈卿,此次入王都,也是为了斥勃鲁而来?”
沈羽应道:“回吾王,正是为了斥勃鲁而来。”
“哦?”渊劼颇有兴致的看着沈羽:“沈卿,今年年岁几何?”
“尚有一月,便满十六。”
沈羽言罢,渊劼尚未说话,殿中却传来一阵阵低笑声。她也不理,全然似是没听见。渊劼又道:“沈卿可知,斥勃鲁为何?”
“武者之役。”
“沈卿可知,若要行斥勃鲁,事先要写下生死契?”渊劼靠在座上,语调淡然:“泽阳沈氏,只余沈卿一人,沈卿若死,泽阳一族,怕就要断了。”
沈羽只道:“先父在时,曾与羽言:若以身报国,死亦犹存;若庸碌无为,生也无益。羽既是沈家之子,又是舒余之臣,父兄皆被哥余人阴谋诡计所害,今我舒余亦被中州大羿所侵,于家于国,羽义不容辞。还请吾王恩旨。”
此语慷慨激昂句句铿锵,全然不似出自一个尚不足十六岁的少年之口,方才那窃窃私语之声忽而停住,一个个偷眼观瞧沈羽,或有观瞧渊劼之人,但见渊劼那枯槁的面容上浮起一层笑意:“英雄出少年,沈卿即有此意,是我舒余之福。”
沈羽当下离坐,下跪叩首:“谢吾王。”
渊劼大笑:“泽阳少公无须多礼,回坐去吧。”
沈羽起身,刚刚行至座前,殿门又开,侍卫高呼:“白沙地勇夫希葛入殿行礼。”
勇夫,亦为力士。
沈羽侧头细看,但见希葛此人比自己高过两头,胖过三圈,一步踏进,仿佛这大殿都重重的抖了抖,身旁唏嘘之声不绝。
希葛再拜,高呼吾王,声音振聋发聩。沈羽眉头微蹙,心下一沉,此人的外家功夫怕是极好,不知道自己与他相遇,胜算几分。正自盘算,但听旁边一人轻声低叹:“怕是西余第一大力士武齐与他相较,都要战上一天半日了。”
沈羽正盘算着如何应对希葛的外家功夫,只觉身边呼呼风声地面一颤,希葛竟已坐在了自己身边的矮几上。沈羽转身对着希葛拱手,算是见了礼,那希葛仰头垂目俯视沈羽,眼神之中全是不屑之色,但见沈羽拱手,只是微微一笑算是回了礼。沈羽也不恼怒,只是一笑。
议论未毕,殿外复又高呼:“无棣城向伯入殿行礼。”
沈羽端坐静观,来人应是无棣城向飞,西迁途中,曾在朔城接驾。
向飞声音尖锐,如刀似剑,尖的扎人耳朵。议论之声复起,沈羽但听了几句“刀法神通”之类的话,便径自盯着桌上酒樽不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