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睿病中嗜睡,唐晓慕用过早膳见他还没醒,便没打扰他,自己带着侍卫便坐车入宫。
反正全京城都知道季修睿病重,他不去敬茶,也没人会说什么。
在宫门口递了牌子,唐晓慕被宫人领到凤仪宫门口。
“请王妃再次等候,奴婢去通禀皇后娘娘。”带路的宫女恭敬地说。
“麻烦了。”唐晓慕乖乖站在青石板道上,等在门口。
满宫宫人忙碌地进进出出,却始终无人来叫她进去,唐晓慕意识到皇后这是给她下马威,故意让她在这里吹冷风。
唐晓慕并不在意。
她早有准备,今日出门时特地穿得暖暖的,还挑了吹不到风的地方等着,一点也不想受罪。
凤仪宫内,皇后懒散地靠在美人榻上,慢悠悠喝完一盏茶。
见唐晓慕还没动静,她扬眉嗤笑:“你瞧,那丫头当初那么没规矩,现在失了势,不还得乖乖在外面站着?”
她身旁的姑姑兰琪笑道:“毕竟年纪还小,能懂什么?宣王病重,她今儿个一人来敬茶,就够丢人的了。咱们去见见她吧?”
皇后想起如今唐家落魄就觉得神清气爽,扶着兰琪的手出去。
皇后十多年没见唐晓慕了,当初毛毛躁躁的丫头出落成如今这般标致,甚至美得极具攻击性,让皇后又想起一些难堪的往事。
唐元明年轻时也曾是风靡京城的翩翩公子,他家世过硬,能力出众,引得一众贵女动心,一心只想嫁与他。
皇后未出阁时,也曾动过心。
可唐元明却拒绝了她。
可那又如何?
她现在是皇后,是国母。
而当初抢走她爱慕之人的贱人,已经死了十六年。
就是他们俩的女儿,如今不也给乖乖跪在她面前?
唐晓慕与她见礼,皇后迟迟没出声,并不喊她起身。
唐晓慕不想委屈自己,径自挺直背脊,低头不语。
皇后心想果然是蛮荒之地长大的野丫头,还是那般没规矩。
她不给唐晓慕看座,阴阳怪气道:“唐元明身败名裂,唐家全家入狱,还是你这丫头运气好。不仅逃过一劫,还能嫁给宣王。”
唐晓慕袖中的手紧紧握起,压着不悦垂眼道:“皇恩浩荡,儿媳才能嫁与宣王殿下。不过我爹爹肯定是冤枉的,还请娘娘明鉴。”
皇后本以为唐晓慕进了趟昭狱,肯定被吓坏了。没想到她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反驳自己,不悦道:“陛下金口玉言下的罪,难道还能有假?”
“陛下是根据漠北传来的消息才将唐家入狱,但根据大周律法,定罪要有完善的卷宗,需写明案由、证据、犯人口供和结案陈词。本案尚在审查中,相信以陛下的圣明,定不会冤枉好人。”唐晓慕其实一点也不想给皇帝歌功颂德,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顿了顿,她见皇后脸色不好,特地笑盈盈地为她解围,“娘娘久居深宫,怕是对这些不清楚。要是落在有心人耳中,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不过您放心,儿媳不会说出去的。”
帝后是发妻,陛下在潜邸时,皇后就是他的王妃。
可陛下登基后,却曾用“皇后言辞不当”的理由,不想册立她为皇后。
若非朝臣阻止、言官死谏,就连太后都帮她说话,皇后之位就落在季修睿的生母谢贵妃头上了。
这事简直是皇后人生中一大耻辱,一直是皇后心里的刺。平时根本没人敢提,可唐晓慕这话落在皇后耳中,好似指着鼻子骂她不会说话。
皇后素雅的面容原本只是有些阴沉,但这回被唐晓慕戳中肺管子,一下子有些狰狞:“唐元明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口供?”
唐晓慕咬牙:“爹爹只是失踪,想必很快就会回来。等他回京,便能知道漠北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后冷哼一声,嘲讽道:“行,本宫等着唐大将军凯旋回京。”
她没提敬茶的事,唐晓慕也不想给她敬,装傻没想起这事。反正她今天来过了,凤仪宫的人没给她准备茶,不是她的错。
皇后瞧着时间尚早,不想唐晓慕杵在自己这里碍眼,灵机一动:“宣王这病,一直是陛下和本宫的心事。民间有个冲喜的说法,希望你这门婚事能给这孩子带来点喜气,让他早日好起来。”
“宣王殿下福大命大,定能早日康复。”唐晓慕道。
皇后皮笑肉不笑:“陛下这会儿也该下朝了,你去章台殿面圣吧。”
给她挖坑呢!
章台殿是皇帝处理政务、接见大臣的地方,妃子过去也就算了,她无诏怎么能自己过去?
见唐晓慕没有立刻答应,皇后挑眉道:“别耽搁时间了,快去吧,陛下还等着见你呢。”
“多谢母后提醒。”唐晓慕仰起头,冲她露出一个诚挚的笑容。
皇后心里莫名咯噔一声,总觉得这一声“母后”别有用心。
唐晓慕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儿媳从未去过章台殿,母后可否陪儿媳过去?”
皇后想拒绝。
唐晓慕先一步开口,“母后善良温柔,一定舍不得儿媳一人前去。”
“本宫还有事要处理,你自己去吧。”皇后从凤座上起身,想要往内屋走去。
唐晓慕亲亲热热走上去,挽住她的手臂,一派天真烂漫:“母后,您就心疼心疼儿媳吧。儿媳都不认识去章台殿的路。更何况,公婆茶还没敬呢。儿媳的婚事是先帝做主,您不和陛下一起喝儿媳敬的茶,别人还以为您对这门婚事有意见呢。”
对这门婚事有意见,就是对先帝有意见。
皇后想,她今天就不该让唐晓慕踏进凤仪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