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林俨然一副家主的样子,最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丁狮二人也都是爽朗的汉子,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黄酒已经见底了四坛。
喝酒有的时候助兴,但有的时候,也会“误事”:
“丁大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先前的误会,就过去了,日后有什么需要,言语一声就好。”
别看裴林平日里谨小慎微,可一旦喝了酒,他总是控制不住量,喝多了之后,简直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手搭在裴林的肩膀,丁狮通红着脸道:
“裴老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哥哥有一句话,要劝你一劝。”
裴林的眼神,显然已经有些恍惚,边点着头,边舌头打颤地说:
“大哥、但说无妨。”
相比于裴林,丁狮则清醒不少:
“如今这个世道,能活下去,已是不易,能活得好,便是有本事,可若是一时冲动,犯下什么大错,悔时晚矣啊!”
听丁狮这般说,百里尧一惊,他明白丁狮的意思,他相信裴林也一样听得明白,可裴林此时醉酒的状态,若是任他搭话,怕是难免说出什么隐秘之事。
转头看了眼一直守在那边屋前的裴氏,百里尧使了一个眼色,裴氏并没有第一时间领会他的意思,但还是走了过来。
“嫂嫂,裴大哥喝得多了些,还请嫂嫂扶他回去休息吧。”
裴氏这才会意,应了一声,就要搀扶着裴林起身。
哪知裴林用力一甩,竟是甩得裴氏一个踉跄,抬手指着丁狮道:
“此言差矣!何为错?何又为对?成者王侯败者寇,别看眼下只有我们二人,可若是一声令下,就是那乡里,也将尽收于手,你可相信?”
百里尧双拳一握:糟了!还是让他说出来了!
造反这种事,非亲信者不可知,就算丁狮二人看上去不像“通风报信”的小人,可人心隔肚皮,万一呢?
再者,就算人家本不想多生事端,虽然看见了那一粮仓的粮食,猜出了你们想要造反,可那终究是猜测,买卖做完各奔东西,谁管你日后是死是活?
可你亲口承认了,事情就变了质:对方知了情,知情不报,等同同谋,这是逼着对方做出选择啊!
丁狮二人也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裴林,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又好像在确认对方是否真的喝醉了。
许是凑巧,说完这番话的裴林,大头朝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还好裴氏反应不慢,才没摔得太重。
裴氏扶着不省人事的裴林,一时也不知是走是留,目光殷切地望着百里尧。
百里尧脑中飞快地思量着,片刻之后就有了决断:
“嫂嫂,先扶裴大哥回去休息吧。”
稍倾,院子里就剩下了百里尧三人,丁狮手端着酒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丁大哥,先前你也说过,如今这世道,能活下去已是不易,别看当下日子还算不错,可谁能知道,秦皇帝造完这个阿房宫之后,还有没有“阿屋宫”?”
百里尧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你们说不定也有过不去的槛!
“你我皆是百姓,深知百姓饥苦,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依我看,不出一年,各地定然祸乱四起,到那时,丁大哥又如何独善其身?”
百里尧本还准备再继续说下去,却是被丁狮抬手拦住:
“百里小兄弟,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今晚我与裴兄都喝得太多,想必明日一早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听丁狮这般说,百里尧才算长出了一口气:不记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