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楚昕脸色涨得通红。
祖母向来对他言听计从,这次却当着杨家姑娘驳他的面子。
楚昕负气地说:“祖母,这事您别管,我是一定要去的。”
秦老夫人立刻醒悟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动,平静下心绪,温声道:“外头都说顾家老三品行不好,杏花楼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想听曲儿,叫几个伶人来家里唱,你是好孩子,别跟顾老三学,免得带累自己的名声。”
杨妧抿抿唇。
论起名声,楚昕跟顾常宝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可秦老夫人跟天下所有长辈一样,孩子总是自家的好,即便做错事,那也是被别人带坏的。
楚昕分辩:“我没跟他学,我是要教训他一顿,谁让他出言不逊。”
那更不行!
秦老夫人巴不得楚昕跟顾常宝离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碰面,再度相劝,“昕哥儿不用搭理他,你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
楚昕很坚持。
他一定要出了心里这口恶气。
他们一行就要到丰台了,好巧不巧遇到顾家马车拉了一车花木回京,其中有棵枝繁叶茂的石榴树,把路挡了大半。
只要顾家马车稍微往旁边一让,楚昕就能过去。
但顾常宝说怕蹭坏枝子,非要楚昕贴着路边站着,等马车先过。
论起不讲理,两人也是半斤半两,谁都不让路,站在路中间对峙。
顾常宝听说楚昕要配马,满脸嘲讽地说:“你都没开过荤,还惦记着给牲口配,先自己配上吧……哎,你是不是不行啊,还是花魁娘子不乐意伺候童子鸡?”
楚昕打心眼儿觉得与其看女人涂脂抹粉捏着嗓子唱曲儿,远不如到西郊跑两趟马射几只野物来得痛快。
可他不愿在顾常宝面前认输,梗着脖子嚷:“谁他娘的不行,那些臭娘们见了我恨不能往身上扑,爷懒得搭理她们。”
“哟哟,你就吹吧,”顾常宝万花丛中过,因为模样俊俏,银子又散漫,在青楼楚馆里极受欢迎。
顾常宝平生最得意的就是这点,斜着眼问:“敢不敢跟老子比一场?明儿杏花楼,你我各摆一桌席,如果阿昭肯到你桌前喝酒,那就你赢,我跪下给你磕头叫祖宗,否则,你得给我磕三个响头。记住了,午正两刻,谁不去就是怂包,自动算输。”
楚昕不可能认怂。
再者他有信心。
有次定国公府林四爷在杏花楼摆席面,点了阿昭作陪。
阿昭一双丹凤眼恨不得沾在他脸上,还扭着细腰直往他身上蹭,楚昕嫌脂粉味呛人,损了酒香,一把将她推开了。
可那把细腰确实软,没有筋骨似的。
要让楚昕给顾常宝磕头叫爷爷,比砍了他的头都严重。
看着楚昕这般执拗,秦老夫人怒火上来,“啪”一下拍在炕桌上,震得笔墨砚台当啷作响。
杨妧忍不住提起心向楚昕瞧去。
他穿着玉带白的直裰,腰间缀着石青色绣玉簪花的荷包和一块刻着竹报平安纹样的碧玉佩。
纵然在生气,那张脸却仍旧俊美得令人目眩。
只眼里满是桀骜与愤懑——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独有的桀骜,生机勃勃。
杨妧忍不住就想到他夕阳下步履蹒跚的情形,一双眼眸空茫茫的,除了杀气便是死气。
当年定国公已召集了几位朝臣想联名上书保楚昕性命,但忠勤伯恨死了他,连夜将弹劾楚昕的折子呈到御书房。
不等朝议,元煦帝便下旨定了他的罪名。
这么漂亮的少年,杨妧怎忍心让他再度声败名裂,甚至凌迟至死?
杨妧轻轻咳了声,“姨祖母,表哥说的顾家是不是忠勤伯府上?说起来,我们进京路上还有过一面之缘,不如给顾家送张请帖,正好辛苦表哥带给顾家三爷?”
秦老夫人正发愁。
楚昕脾气犟,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除非用绳子把他捆在家里,否则他肯定会去杏花楼。
而且捆一天可以,还能把他捆一辈子?
闻听杨妧的话,秦老夫人脑子转得飞快。
既然拦不住楚昕,只能顺着他的性子。
以前楚家跟顾家不相往来,楚昕跟顾常宝彼此不对付,倘或两家有了交情,他们应该不至于刀枪相见吧。
秦老夫人当即应好。
楚昕不同意,“这不是让我在顾老三面前认怂吗?我不送。”
杨妧语调淡淡地说:“表哥不送也罢,那就让含光送到顾家好了,说表哥给顾三爷赔礼,表哥明儿有事,不能去杏花楼,请他来家里做客。”